秋天凉爽的夜晚，丛间的秋虫鸣叫个不停。吃过晚饭，我穿着拖鞋外出散步。习习的凉风，吹在身上很是舒服。散步散得够了，便往家中走去。

拉开大楼的门，我顿时愣住了——住在我们楼下地下室的清洁工，手中拿着半根火腿肠，诱着一只狗跟着自己往地下室的楼梯一步步走去。那狗却是再熟悉不过的——瞎了眼，瘸了腿，脏兮兮地趴在宠物店门口，就是那只狗。

那清洁工非常不好意思似的：“真对不起，挡着您路了。”末了，又补上一句：“这狗真可怜，带回去做个伴呢。”

她用的是“您”，我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尊敬”，心底没有得意，反而有着强烈的不自在，与淡淡的悲伤。

第一次见到步行街上的那只狗，是在什么时候呢？约摸是两年前吧。

那时候它还是个圆滚滚的肉团子，无助地趴在步行街口。我走过去，它那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便会求助似地望着我。我有时想，那两只眼睛里仿佛有雾气要升上来似的。我顿了脚步，终还是向前走。母亲不喜欢小动物，我告诉自己，总有人会收留它的。

大约两三个月后，我再次在步行街看见它，它趴在一家小小的服装店门口。有人在店内喊它，它蹒跚地进去，拖着一身长乱的毛。它进去前回头望了一眼——一只眼已瞎了，另一只眼却已失了灵动，再不复原先光泽。

我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虚，心中想被钝器击中，一抽一抽的。过了良久，我缓过神来，没事的，至少有人收留了它。我如是想。

又过了多久呢，记不大清了，我渐渐忘了它的存在。可它突然又出现在宠物店的门口，唔，它竟已瘦得皮包骨头。

宠物店的主人忙着照料店内所有名贵的犬种，一只只干净、健康的名犬向过路人展示着活力与可爱，映衬得门口的流浪犬卑微不堪。我下意识地朝它走去，它仿佛认得我似的站起，我这才发现它瘸了一条腿。

然而我走到一半却被另一只圆滚滚，白生生的泰迪吸引住了视线，还是它更漂亮些。实然，别人也这样想，路过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愿意看这只肮脏不堪的流浪狗一眼。我的心，像被掰开，再紧紧地攥住。我望了它一眼，那眼里——是我的错觉吗——是深深的漠然，死灰一般。“都在宠物店了，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吧。”我竭力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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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

待我回过神来，那一人、一狗已渐渐消失在楼梯后。清洁工阿姨不时回头看看它，那狗紧紧地跟着，是那么依恋。

我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羞愧，似被潮水紧紧包围。为什么我就不能买几根火腿肠，不能弯下腰，低一低头，给它一点帮助呢？

我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声控的灯光暗了，四周只我一人，安静得只听见秋虫的鸣叫。说不出的空落，我只能在心中，对着月影，悄悄地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