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自私
我,诞生于世界之初。当地球上的生命刚刚开始萌芽,我便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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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树之仙子。天神指派我守护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森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片土地上开始出现了鸟儿的鸣叫、野兽的咆哮。奔腾的河流从森林中间穿过,为这里带来了生生不息的源泉。
每一天的清晨,我迎着东升的旭日睁开双眼,深深吸入一口清新而洁净的空气。每一天,我都会去拜访那些森林中的住户们,与鸟儿赛赛歌喉,与青蛙比比伪装,甚至,与毒蛇竞一下速度。每一天的晚上,我又在漫天星斗的注视下,悠然闭上双眼,回味着这一天的经历,安然入眠。
是的,我乐意,乐意和这些动物们共享这片绿色的天地。这样的生活,平静,却又不乏乐趣。我一直以为,这份安乐与平衡,会永远永远地存在下去。
直到有一天……
我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但当那天,我又一次走进森林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们。多么另类的一种生物啊!他们是站着的,只用两条腿行走,两只手中则鼓捣着一些石块。他们身上披着兽皮,围着火焰烘烤食物。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有哪种生物能如此娴熟、如此自然地运用工具。他们会用锋锐的石块砍伐树木、会用削尖的木棒捕捉野兽、会用细窄的石片割开兽皮。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禁惊叹于他们的智慧。
我把它们称作人类。
自从有了人类的加入,我的这片共享世界中的时间,仿佛被加快了。人类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学习能力和创造力。他们从这片土地的原住民——动物们身上,学习筑巢和打猎的技巧,很快,他们俨然就已经凌驾于别的生物之上了。他们开始建房、又开始耕地。越来越多的人类汇聚过来了,大片大片的树木被砍倒了。
每当一棵树,带着绝望的沙沙声倒下,我的心上,便是一阵刺痛。我是树之仙子啊!这些树,就如同是我的儿女一般!强忍着心中的悲伤,我告诉自己:莫急,莫急,再等等,再等等!
可是人类的发展,却是日新月异的。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条条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人类的科技水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的寿命也在不断地延长。生老病死,对于他们,已经不再那么可怕了。人类的数量,随之,不断增加。人多了,车也多了,车尾排放出的灰色气体,带着难闻的气味,侵入了森林的上空。人多了,需要的居住面积也大了,一大片一大片森林,逐渐消失。
21世纪,“共享”的概念诞生了。我看到人类“城市”的大街小巷上,出现了许多颜色鲜亮的“共享单车”、“共享汽车”。我曾憋着气去“城市”中逛过,还看到了许多所谓的“共享”资源。看来……“共享”一词,已经成为人类新的生活理念了,我暗想。
调头回去,我在森林的边上,看到了一队伐木工。那群人开着咆哮的机器,正冲着我的森林而去!我化身为一个人类女孩,走向他们:
“叔叔,请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砍伐树木啊?”
“因为……”我面前的那个人类迟疑了。
“小姑娘,你没听说现在是‘共享时代’吗?这森林中的动物,想必也愿意与我们共享森林资源吧!”另一名人类说。
我愕然!
在森林中时,我听得最多的,是动物们凄苦的声音:麻雀夫妇的巢和里面的蛋被毁了、猴子兄弟最爱的几株果树被砍了、鱼儿们生活的水域中多了许多垃圾……
或许,这是一个共享的时代,但这却并不意味着随意的掠夺与侵犯!
忽而,我又回想起在那世界之初,天神派遣我来守护这片森林时所说的话:
“树之仙子啊,你要记住,你是这片森林的守护者,更是所有在这儿生活的生灵们的守护者。请你记住,要将这片森林与所有生灵共享,让他们过得惬意……”
惬意吗?我的唇边泛起一丝酸涩的笑意。伸开双臂,我感受着自己的灵魂,在身体中燃烧,燃烧……然后,随风飘散。
我用我那原本应永垂不朽的生命,化为了一道结界。包裹在那片已不到最初十分之一的森林之上。最后呼出一口气息,化为一道劲风,驱除了结界中所有的尾气,与垃圾。再没有任何人类,可以打扰这片土地的宁静。
对不起,天神。在这共享时代中,也请允许我保留一份,最后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