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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计划一次旅行。先乘飞机到昆明，然后是大理，丽江，中甸，乡城，稻城，理塘，康定，泸定，雅安。最后一站抵达成都。

这趟旅行会坐长途客车，穿越两省。历时一个多月。她说这是一次无目的的旅行。在云南四川的交通图上，用蓝笔划出一条粗而迂回的路线，曾经有一个女作家走过，她只想模仿。我说：我只想听故事。她点头：会有故事的。之后就是她告诉我的故事。是在中甸去松赞林寺的路上。身边座位上的女子，穿玫瑰色高跟凉鞋，表情冷漠，用英语接了一个电话。

看到松赞林寺泪水就淌下来，她递过去纸巾，听到女子口中喃喃道：祖国。松赞林寺的广场前是高而陡峭的石头台阶，延伸在高原的山梁上。后面是寺庙，越过大门是黑暗潮湿的殿堂，她看见女子跪下来，表情无比虔诚。正午的阳光为她藕荷色的大衣镀上一层金边，那瞬间很美。后来那女子指着远处的山告诉她：那是我家乡。

奇怪的是，飞机降落在机场时不曾落泪，现在却抑制不住。听导游说，女子在澳洲旅居多年，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了这里。她忽然明白了女子的泪水，那是远嫁的女儿回到娘家时落的泪。她是山的女儿，在山的记忆里，她永远是当年那个绑着红头绳，穿蓝布棉裙的小丫头。在电话里她告诉我这个故事，那时她在稻城的小旅馆，她说她一直没问女子那天向佛求了什么，但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专程去了尼西。是在高山上的村落。她走到悬崖边上，看到它。她说：在天还未亮透的时候，尼西隐匿在山里，空气中，湿润润的雾气与酥油茶的气息缠绕。藏民的房子隐隐绰绰，有牦牛，亦是静默。司机点燃一支烟，任谁也不愿打破这分静谧。她和同行的几位外国游客，执意上山去看看，山路不好走，在她的小腿上划出口子，深一道浅一道。

然后她来到这个位于幽深高山的小村落，美得像是天堂的边际。她不能在此地过夜，语言不通也并不安全。她觉得美，又不能伸手触及。因为只是路过，所以深深记得。下山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土坯房。可能是学校，也可能不是。几个孩子，在唱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是我们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童声稚嫩，久久回荡。她说她当时就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掩住脸，任泪水肆意流淌。这是她在成都时告诉我的，彼时她在成都的宾馆，窗外是林立的钢筋水泥森林，她说她不会忘记尼西，不会忘记那些孩子们。这比那些条条框框的豪言壮语都要来得真实，来得震撼。

我的祖国，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没有矫揉造作，没有虚情假意。我的祖国，这是女子的泪水，是孩子们的歌声。我记得当时自己也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