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本明者，字油。吾之友也。为人素有爱。幼时与余同行，因其手疾眼坏，故行为小心谨慎。一日，忽拾得人民币一百元，吾与油之友皆说油分之，油不然。凛然曰：“若某日，他人拾得汝等之金，而私吞之，汝等何急乎？”乃交之于公。吾与油之友皆敬其有爱。

锦涛元年春某日，油行于归途，行至李树下，忽见一犬翻肚白而四脚朝天躺于树下，其状衰衰然。故屈身抱之。只见此犬双目茫然不知所措，然并无挣脱之意。油见其可爱，乃曰：“汝定是迷于途而无家可归矣，是否愿随吾去？——默然则许矣——好，汝亦有此意！随吾归之。吾遇汝于李树下，而汝实为狗，尚且名之‘李狗’可乎？——默然则许矣。——好！既汝有此意，随吾还也。”乃抱犬而归。

方至油家，油妻恶之，曰：“此犬甚衰，留之无用矣。”油曰：“非也！李狗甚为可爱矣，吾且留之。”乃留之。然油妻虽从之，实尤厌之。尝宣言于麻将馆曰：“吾欲杀之以为羹。”终至于一夜，值家人熟睡之时，一盗忽之，欲窃财物。而李狗灵敏，奋而咬之，家人惊醒，油赤脚拔剑斩之，悬头于外。自此他盗再不敢出入。而油妻亦觉留犬有用矣，故善待之。

于是油一家人狗其乐融融。春，油与李狗同去采青，登高望远。每逢兴致，乃不忘歌一曲：“春来好景色，人狗复同乐。”夏至，气湿热。乃与李狗同游，戏水于大坝之上。重阳至，油与李狗登高祭祖，人狗同哀，油抱犬而涕。冬，油与妻狗猎于十家岭，是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而于寂静之中，二人一狗逐猎，天地相连，寒梃一色，堪为一景。猎毕，满载而归。油望其妻狗，欣然曰：“吾此生得汝二者，足矣！”

锦涛二年春。油每日平明则贩粮于街市，日落而归。而李狗亦每日送油至村口，暮而待油于桑榆，岁久而近乎通灵矣。一日，李狗忽惊，狂跳不止，欲止油下街。油怪之，然不以为然，乃去。行于路途，忽一抓狂之马疾走至而撞之。油扑地，人死。

油妻知之，大悲，伏尸而涕。因知李狗与油情深，不忍告之以实，曰：“汝主贩粮乎远方矣，岁久方归。”阴葬油于十家岭，余亦往之，客寡而场面堪悲。余痛而涕曰：“山有木兮木有枝，油已去兮狗之知！呜呼哀哉！”之后油母夺油妻之志，使改嫁于邻群曾公之子，而将李狗赠与余。余留之，日久方见其怪——每日鸡鸣便起，暗随李狗，只见狗行至村口方停，坐而望远方，终日尽坐以待油，至日落则起身而归。余为其忠所动，善待之，置食于村口，备其饥。然李狗不为余所动，仍日日行也。日久，村口屠夫阿毛与之熟，尝以肉诱之，狗不为所动。

九月，余须往楚郡求学，有犬不便，故赠与阿毛。以阿毛以金，使善待之。

锦涛四年，油妻故地重游，至村口，忽见一犬卧而不动，形容、神色，皆似李狗，大惊后喜。言于阿毛，乃知其故，抱犬而涕曰：“汝主油早已死矣，而汝且奚坚也！”欲从归己之家，然李狗不愿，无奈只得随李狗去。见李狗饥瘦，复赠阿毛以金，使善待之。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而李狗之心坚如磐石。不论霜雨酷暑，莫不终日翘首待油归，而得日渐消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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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四年，一冬，李狗守于村口待油。青冥浩浩渐落大雪。李狗饥寒，衰衰然乃欲小睡，而渐被白雪所覆盖，终亡。同年，余学满而游故里，见村口添一土包，铭曰：忠狗李狗之墓。恍然忆起此事。余从阿毛处得知甚详，为其所动，涕曰：“狗尤如此，人何以堪？“乃出资为李狗铸青铜像于村口，并将油于李狗并葬于此，题之曰：白雪飘飘葬忠狗，阴阳此刻方相会。”乃记之以感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