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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充斥着刺眼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还有床上苍白的她的脸。

　　瓶中的药液从容不迫地滴下，我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扑簌簌地向下落，握着的手粗糙而冰凉。心中的自责之情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排山倒海之势几乎淹没了我。嘴角尝到苦涩的泪，却无从说起。我苦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她？

　　已是冬天，凛冽的寒风肆虐，街上行人无几，马路上却堵得水泄不通，刺耳的鸣笛声不绝。当窗外有了光亮时，母亲早已起身，而我仍留恋于被窝的温暖，畏惧寒冷的侵袭，早起读书更是空话，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而已。

　　日日我都是如此，母亲即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仍然天不亮就起床，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唤着我的名字，虽然在她的孜孜不倦下我也会不情不愿地起床，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眉头紧锁斜眼看她已是常事。而她却总是熟视无睹，一件一件地给我拿好保暖的衣服，特意给我搬来一个小火炉，怕我着凉。

　　我因为不曾早起，所以也从未看到早起的衣着单薄的母亲，哆嗦着起来烧水，小火炉烧热了才给我送来房里，然后又一个人没入黑暗，只留下默默忙碌的背影和微微的光。

　　母亲为孩子操碎了心，孩子却毫不领情。每次穿得特别厚实时，我就会向她抱怨这样有多丑，嫌弃她的眼光。在几次不管不顾地冲出家门之后，又不得不承认她的正确。

　　少年不知母亲愁，心中不管他人忧。从小时候起，我就把母亲的付出抛在脑后，发起脾气来肆无忌惮，母亲总是耐心教导我，从不和我急眼。呵，我是多愚钝的一个人啊。母亲不与我计较这些，可这么多的辛苦、劳累、委屈都压在她瘦弱的身体上，而她却为我撑起一片并不高远但让人安心的天空。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这张总是温柔地笑着的脸，我天天面对却不曾细看的脸，现在能够轻易看出她脸上发丝掩饰不住的疲态。我心中一阵剧痛，咬紧牙关不动声色，感受心脏一寸一寸地被侵蚀的痛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突然毫无征兆地轻笑，越来越大声，笑着笑着泪满衣襟，状若癫狂心痛更甚。母亲是为我的冷眼而痛心过的吧，定时有过之而不及的啊！

　　记起一次我因为考试心情烦闷，母亲还没问出口我的成绩，只是殷切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灯火葳蕤揉皱了她的眉眼，手中牛奶的温度直达心底，心情却复杂难以言喻。失利该如何开口？我不知，心情亦是烦躁。她并未离开，我不敢与她对视，却感到目光柔柔地撒了我一身。

　　时间悄悄溜走，她仍然耐心地等待我出声，她向来都不喜欢逼迫或审问我。渐渐地 我感觉她的目光像烈焰一样炙烤着我，手心全是汗，冰凉一片。

　　不知哪里来的气血中冲昏了我的头脑，郁郁不得志，对父母的愧疚，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却将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就是因为你，每天不能早点叫我起床，弄得我每天早上不能晨读，知识全部混淆！”

　　“就是因为你，每天都要和我闲聊，讲一些重复毫无意义的事，浪费我的时间！”

　　“就是因为你，这次我最后了啊……”

　　突然爆发的情绪让母亲措手不及，看着泪流满面的我，母亲并未对我无厘头强加的指责而气愤。我趴在桌面上抽泣，她只是一下一下的轻轻摸着我的背，嘴里不停地道歉，安慰着我。我的心像是被揉成了一团，我，何德何能啊？

　　母亲一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捋着我的背，：“乖崽，不哭了啊，是妈妈不好……”

　　意识渐渐模糊，呢喃间似是说了一句“为什么你是我的妈妈啊”。背后的手一顿，而后又继续顺着，力度轻了很多。背部感受到轻微的颤抖，我不愿细想，坠入了梦乡。

　　次日是周末，正午阳光炽烈的照射才让我醒来。找遍整个家却不见母亲的踪影，我急忙打电话给父亲。

　　父亲很快接了，深深地叹息：“你妈妈心脏不好就不要老是惹她生气了啊，她今天早上痛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去医院，还特意不要我太早叫你起来，她做了早饭在保温桶里，你吃了就快过来吧。你这孩子……”

　　我此时心乱如麻，身虽还在家里，心却已经飞到了病房里的母亲处。急急忙忙收拾好后，蹬上鞋子就要出门，而后又折回来提上了装着早点的保温桶。抱着外壁冰凉的保温桶，我冷得不住发颤却不愿放开，跌跌撞撞地前行，妈妈，等我啊。

　　医院里的病房温暖如春，我的眼镜起雾了，模糊了我的眼，朦胧了她的脸。父亲去医生的办公室里了解情况了，我轻轻地把已结满水珠的保温桶打开，放在床头，水汽氤氲。

　　我搓了搓手，尽量使它们暖和些。轻轻拨开母亲额前的碎发，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悄悄带走了她脸上的光彩，斯人独憔悴。

　　母亲病了，很严重的心脏病。

　　我也病了，病名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