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读后感
英国作家德博拉·利维的《游泳回家》是一部神奇的长篇小说。人称飞速转换,POV用成了碎片,自然是意识流,却是里里外外都被制定了边界和方向的意识流,因为它还是一个好故事,文本行进速度惊人。分明看到作者就在书的每一页里,潇洒地炫技。
功成名就的英国诗人乔·雅各布斯和妻子伊莎贝尔、女儿妮娜一起在法国度假。某日众人在泳池边发现了正在裸泳的神秘女子凯蒂。她自称是个植物学家,来山里做研究。伊丽莎白邀请她住了下来。显然凯蒂一直迷恋着乔,和其他女孩们一样。她拿出自己的诗,要听乔的意见。乔也像以往一般,无法抵挡诱惑。但是这次出轨最终演变成一场噩梦。
德博拉·利维是个令国内读者陌生的名字。她1959年出生于南非约翰内斯堡,父亲是历史学家,曾为非国大成员。1968年,全家移居伦敦,六年后父母离异。利维艺术学院毕业后,为皇家莎士比亚剧团写了一系列戏剧,之后结集出版了一部《利维:戏剧之一》。1986年,利维出版了她第一部长篇小说《美丽的变种人》(Beautiful Mutants),之后陆续出版了数部长篇和一部短篇故事集,直到《游泳回家》出版,进入2012年布克奖决选,并同时荣获《纽约时报书评周刊》和《赫芬顿邮报》2012年度好书。紧接着短篇小说集《碎成十二片的心》 (Black Vodka)出版,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位跟珍妮特·温特森同年的女作家因此获誉“当代英语文学最激动人心的声音”,2016年出版的《热牛奶》(Hot Milk)再次进入当年布克奖决选。
利维在写作形式上的尝试较为多样,她经常与视觉艺术家合作,也曾于九十年代初在剑桥三一学院学习创意艺术,《碎成十二片的心》其中一篇《星尘国度》(Stardust Nation)还被改编成图像小说出版,这也是近年十分流行的形态。这些广泛的尝试无疑影响了她的创作风格,长期专业的戏剧、广播剧创作所带来的影响尤为突出。
这在《游泳回家》里得到了充分体现。快速的人称转换使文本格外轻快,不确定是谁在说话,是谁的心理活动;情节是碎片化的,午夜山路的场景有节奏地重复,将故事分开了层次,内外时间秩序井然;人物来历、身份都很模糊,乔是从东欧逃到英国的战争难民,有许多个名字,凯蒂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植物学家,她如此声称;寻常的假日场景,却暗影重重,家常的对话看似闲散轻松,其实每个人都欲言又止,心理活动之多则暴露了他们切肤的孤独……这一切构成了这部小说独一无二的艺术气息。正如《卫报》的评价:“阅读此书,仿佛徜徉在法国南部,享受着阳光浸染的下午,缱绻、慵懒,但它的美又带着忧郁阴暗,令人心神不安,唯有在白日里做过阴冷噩梦的人才能体会。”
结合短篇小说集《碎成十二片的心》看,利维小说所关注的事物不算新奇,现代都市生活的咫尺天涯,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日常生活细微迟缓又并不能连根拔除的痛感,这些在不同的现代作家笔下,得到了多种多样的呈现和深浅不一的挖掘。事实上,她独一无二的风格标记了自己的创作,也正是这种突出的个人风格创造了独属于她的文学世界。《游泳回家》中,神秘阴郁的场景营造和氛围烘托,并不服务于悬念(因为神秘的气息里,情节是如此清晰,作者解释之详细甚至令我惊讶),而是将时空延展至情节之外,探索时间的形态与记忆的反复重塑。
这是一个溺水的故事。主人公乔·雅各布斯像《单身男子》里失去恋人的男主一样,挣扎在黑洞中,反复溺水、窒息、求生。妻子伊莎贝尔和女儿妮娜支撑着他活下去。
死亡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已盘旋多时。不止一次,他想跳进奔流的河水里,想迎着呼啸而至的火车跳下铁轨,不过就是一下震颤,一下抽搐,一眨眼的工夫,上前一步,一了百了。可是,直到现在,总有一股力量把他往后拉。啤酒买四送一,要给妮娜烤鸡肉,要喝茶,吃约克夏布丁,喝蒂特利啤酒,不喝伯爵茶,要回到伊莎贝尔身边,虽然伊莎贝尔总是在别处。他拿出手帕盖住眼睛。曾经,他发誓永远不让妻子和女儿看到他眼里流露的恐惧、无助和惊慌。他是如此深爱她们,他那头发漆黑的妻子和女儿。因为爱,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无法告诉她们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然而没有人知道,名望、诗歌、家庭、爱情等世俗的一切只是他的武装,以挽留自己活着,他渴望得救,甚至反复出轨。没有人知道,幼年沦为战争孤儿,仓皇出逃、与父母诀别的一幕反复在噩梦中上演,他的软弱源于家庭,他的背叛其实源于爱情。“生活之所以值得继续过下去,是因为我们都相信未来会更好,也相信自己可以安全到家。”可是他回不了家,因为父亲对他说,你不能回家。五岁时,父亲把他送进波兰的森林,希望他能躲过一劫。痛苦、迷失、思念、回忆,这一切,从他逃跑开始,就永远在场,与他的现实并行,与他的此刻交织,令他成为一个孤独的中心,与外界永远隔绝。直到凯蒂出现,他获得了理解,这个出口也是生命的终点。父亲的预言始终是一个现实,他一直在寻找活下去的理由。然而现在他自己构建的“家”也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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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努力过了,却并没有安全到家。你和你的家庭渐行渐远。”
凯蒂,这个“机敏聪慧,焦虑不安,有自杀倾向”的读者,来帮他走上了预言的命运,剪断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的尸体在泳池里浮着,看起来像熊一样沉,就好像凯蒂一开始在泳池里出现,被大家误认为一头熊一样。面对凯蒂,乔不是没有退缩。他谎称自己没有读凯蒂的诗,他盘算着要不要告诉伊莎贝尔,这个女孩可能要闹出点事;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再有两天凯蒂就要离开。
她包容一切,她是一个探险家、一位冒险者、一场噩梦。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他命悬一线,她的话总是太直接、太不加修饰、太一针见血。
面对妻子伊莎贝尔,乔完全是一个以自欺的方式仰赖她的弱者。他是多么渴望她的力量,仿佛近乡情怯,他无法求助,多年来以接近自毁的方式构建与她的关系。他频繁出轨,她远走他乡,他独自抚养女儿,女儿理解他,每个角色都自觉地通过忽视来维持这个家庭的完整和持续。
他看到妻子正走过来。他挪动了一下腿,好像身体的一部分想要逃离她,或者想要奔向她。他真的不知道是哪个。他可以试着告诉伊莎贝尔些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开始,因为不确定结果会是什么样。他听到自己问她是否喜欢蜂蜜。“喜欢。怎么了?”“因为我对你知之甚少,伊莎贝尔。”他知道每次表现出要写东西和谈论女儿时,伊莎贝尔就输了。这些是他的武器,能让妻子哑口无言,并把她留在自己的生命里,维持家庭的完整,即使这个家有缺陷,充满敌意,但仍然是一个家。伊莎贝尔真的想结束这段婚姻吗?她真的邀请凯蒂来帮他完成这最后的背叛吗?他不敢向下看奔腾在岩石间的瀑布,也不敢看晃荡在山间被连根拔起的灌木丛。
而在送已经溺死的乔去医院的路上,伊莎贝尔终于坦白了心迹:
她说她想再次感受他的爱如雨水般洒落到她身上。在他们多年的非常规婚姻里,她是多么期盼他爱的甘霖。救护人员让她别挡道。但她没有动,因为她一直都在远离他。爱他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危险的事情。失去他的危险,或者威胁,一直潜藏在他的文字里。一开始她就知道。一直以来她都明了。他写的每本书的字里行间都埋藏着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和手雷。他的每一首诗,都预示着他的自我毁灭。
可以说,伊莎贝尔如凯蒂一样理解她的丈夫,这种理解却注定了他们的疏离。因为爱,可以慷慨地给他婚姻与家庭,给他空间,允许他在黑暗中沉沦,陷入过去无法自拔,却无法施以援手让他得救。然而,孤独,悬浮在不可靠的叙述里,令人疑惑,是表面的冷漠疏离可信,还是每个人为自己辩解的无辜可信,在神秘气息的萦绕下,展现了多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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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作者借回忆往事的妮娜之口说:
“我一直不明白过去从何开始,又会在哪里结束,城市可以用那些永恒矗立的静穆的铜像来记录过去,而我不知如何给过去以独特的描述,我尝试固化过去,无时无刻不去想象它的方式,它的动向,它的低吟。”
时间的主题之下,身份与自我,真实与梦境,历史与现实,相互融合,超越了这个出轨自杀的故事文本。
而现在,我开始怀疑,凯蒂这个人,可能是不存在的;乔的痛苦挣扎,可能来自妮娜对他的美化;伊莎贝尔,可能本来就是一个将家庭置之不理的妻子。谁知道呢。毕竟,在时间、记忆、自我的操纵之下,我们眼中的世界并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