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觉醒来，一家人围坐品茶，谈天说地，茶香袅袅，其乐融融。我一边品着外婆泡的茶，一边在缕缕茶香的包围中忆起儿时。

我自幼随着外公外婆长大，在家品茶的时光，几乎都是与他们一起。老人健谈，尤其喜欢对小孙女讲各种故事。外公最爱忆当年，一杯茶便是一段往事，从年轻时候的穷，到中年时候的苦，再到老年时候的福。外公的一生，伴着茶香，从他的嘴里飘入我的耳中，也在我们心中搭建了一座走进彼此的桥。

外婆不讲当年，她讲的是更为古老的民间传奇，潮州话称为“学古”。童年的时候，我最爱倚在外婆的腿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外婆的这些“古”。外婆学古，绘声绘色，比唱台上的生旦净丑更加生动形象。外婆的故事把午后的时光拉得好长，好长。茶香里的惬意无限，也滋长着我对于茶对于故事对于外婆的迷恋。

外公走后，外婆也不再学古了，她开始讲外公的当年。很多故事，其实我早就听外公讲过许多遍，今天再听外婆讲，却也不觉厌倦，反而更有感触。既然不能生死相随，那么用言语把你留在这个世界，或许也是一种相伴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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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外婆讲外公时，沧桑的脸上时不时浮现一丝笑容或一丝同情，不禁勾起了我对外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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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黑色的幕布笼罩着寂静无声的村庄，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外公离去的悲伤中。外婆迎着傍晚冷风坐在屋子前面，凄凉地望着天空少许的几颗星星，似乎在期待着它们把自己深深的思念带给远方的外公。

外公离世的几天，我一直陪在外婆身边，但静静不语。相伴了七十多年的一双老人，忽然少了一个，怎么可能不孤单？外婆和外公的情像醇厚的茶香一样，剪不断，续不完。她从不提起失去外公的悲伤，却依旧不忘在外公的杯里倒入刚泡好的浓厚恰当的茶。

离家上学以后，我常常在电话里和外婆唠嗑，谈谈心事，她也从不嫌我话多，只是耐心地听着，也会跟我讲起自己的近况。大抵老人们皆是如此吧，他们不怕人烦，怕的是人不烦。愈是感受到老年来时的秋风萧瑟，愈渴望儿孙如春风般的温柔问候。外婆，其实我是懂你的。

就如这一天的午后，我们全家围坐一起，呷一口茶，听一个故事，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