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被桌子撞破了头，嘻嘻哈哈不当回事，成年之后揽镜自照，看着镜子深处那条浅浅的疤痕，摸一摸，才觉得钻心地疼，才会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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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会有这样的奇遇，在操场上撞破了头，却有一个高年级的小姐姐把你搀起。只是那块沾了煤灰和血污的白手帕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二十年后打开衣橱，才闻到一股手帕香，才会傻笑，开心得像个孩子。

青春是一条不长不短的路，总也会留下心上的疤，藏下别人的手帕。

成年人说青春，其实就是在说记忆。记忆是苍茫大海，能打捞起来只不过是几艘沉船，它们是老友聚会时可供发笑或流泪的陈年往事。故事的核心，无非是些细节。所谓细节，就是青春的路上，那些硌疼你脚心的尖石子，或者被你意外捡到收藏起来的圆石头。

在你十四岁时，学校会举行青春仪式，祝贺你告别了少年，进入了青春。所以，我的青春就从初二开始吧。

青春可写的东西太多，像一团乱麻，只好抽出一条线，慢慢拉直，看它在记忆的深海里潜上来，浮出水面，飘荡如浮标。水下，是纷乱的鱼群。

我的青春记忆，无非就是书。

那时，小镇和乡村还没有辅导班，还是单休，作业也少。读书不是头等大事，读得好，固然不错;读不好，也无妨。老天总饿不死瞎家雀。周日我攥着八毛钱，去租书店租武侠小说看，一般是三本，有时是四本。然后在家里昏天黑地地看，记忆中，有时候坐在阳台上从下午看到夕阳落山，竟然在极其微弱的暮色中也能看得清那些小字，直到今天我还会感叹，人眼的适应能力真是奇妙。一本书一天的租金是两毛，若是来不及看，就得夜里在灯下加班。有时乡下会停电，家里就点一盏美孚灯，微弱的黄光洒满房间，我便看书到深夜，直到把这三四本书全部读完。第二天醒来，鼻子上黑黑的，那是煤油灯扬起的烟灰。暮色中反而变明亮的字，晨起时鼻尖的烟灰，都是记忆中读书的细节。

高中时每个星期天我都去书店买一本书，那时的书店还没有玄幻，穿越，更多的是传统的文学。百花文艺出版社和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的散文集，我用一年时候集齐了一套。剩下的钱，买新诗和古诗看。诗是最纯粹精彩的语言，我坦白，如果说我的遣词造句还不错，需要感谢我越多的诸多古诗和现代诗，以及台湾散文。高中有一个姓苏的女同学，短发，清秀无比，上课时背挺得很直，成绩好，作文也好，晚自习开始前有时会和她交流一下作文，二十多年了，我写的那些作文早已一个字都记不得，但上课时我偷偷看她，那双手并拢，腰背挺直的姿态，那明亮的眼睛，微翘的鼻尖却怎么都忘不掉。这也算是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