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人静了。关上房门，未开灯的房间里我清晰地看见了跑进窗来的白月光。洁白无暇的月光，无情地把它所能看到的一切都照得惨白。

我不禁想起了易安居士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正是这般凄凉的光景。丝丝缕缕的月光，勾出了我记忆中那些安静地躺在浮草上沉默不语的往事。

刚出生的我，应该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妈妈吧。因为没有过塑而微微泛黄的相片上，一个小孩伸着胖乎乎的的小手，想要努力够着抱着她的那个女人的脸庞。而那个女人则一脸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小孩，眼中满是爱，别无他物。这张照片，像极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母与子的画作。我甚至不敢相信，照片中的那个小孩就是我，脑海中已经完全没有关于那时的记忆了。只是从照片中望得见，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最久远的记忆似乎也只能追溯到幼儿园时期了。

印象中，妈妈那时会经常带我四处游玩。游乐园里，我无忧无虑地到处乱跑，而妈妈会不知疲倦地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即使我大喊着“老鹰捉小鸡咯”，她也不会生气。等我跑不动时，妈妈蹲下身来，理了理我耳边凌乱的碎发，微笑着注视着我说道：“乖乖，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坐上幸福的摩天轮，一步一步向正在演绎“火烧云”的美丽的天空靠近。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甜美而温暖，我至今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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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呢？为什么我在她眼中看到的全是冷漠？无论我做什么事，她都对我熟视无睹;无论我多么努力取得多大的成果，她眼中的喜悦都只是一闪而过；无论如何，她已不再是那个她了。她眼中的冷漠，恰如今夜的白月光……不知何时，房中踱进了一个人影。我一惊，刚想起身，认出是她后，又随便翻了个身，假装已经睡去。黑暗之中，我只感觉到她轻轻地掖了掖我的被角。然后，有那么一道目光仿佛凝视着我。我偷偷地从缝隙里瞥了瞥。然而，就是那么一瞥，我知道——我错了。

苍白的月光下，她看着蜷缩在被窝中的那个我，眼中，是无尽的爱怜与疼惜。往日的严厉与决绝，不复存在。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眼睛是人身上做容易泄露真相的部分。突然发现，妈妈的眼睛并没有变。岁月的云飘过妈妈的眉间，岁月的风也改变着妈妈的容颜，但是妈妈的眼睛深处的爱却从未改变。她只是希望，希望我能够独立坚强。待我完全睁开双眼时，她已离开。

枕头上，湿了一片。泪眼望向窗外的夜空，蓦地，觉得今夜的天空就像眼睛，眼睛中的泪水翻涌仿佛一片汪洋。而汪洋深处，是那月亮，是那眼珠。纵然阴晴，纵然圆缺，纵然汪洋深处波涛汹涌，月亮其实不曾改变，眼睛也是。她眼睛中的爱，犹如白月光，清澈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