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永恒不变的泪痕
我又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翻身坐起来,门口的灯光无声地晃动一下,复又归于了平静。我探头望去,厨房正透着点寥落的白光——那是爷爷为我准备早饭的剪影。
天已立冬,爷爷早裹上了厚重的棉衣。我端了脸盆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笨重的背影,锅中升腾的雾气氤氲着在他头顶罩开一片雾花,模糊了他鬓下的白发。“爷爷。”我唤他,带一点笑,同时睁大眼睛用有神的眸子看他。爷爷极低地轻咳两声,然后长长地“嗯”一声算作回答。我侧头端着脸盆出去,盆里升起的白气浮动摇晃,晃得我一阵莫名的失落。
人说,人生禁不起三晃。一晃,长大了,一晃,老了,一晃,没了。
爷爷曾是拉萨城下的驻藏使者,青藏高原苍劲的冽风曾在他脸上一次次剜过,使他的眉眼深陷。岁月匍匐在他的脸上,像一头狰狞的兽。直到他终还是在这片他热爱的土地上一寸寸苍老。我在另一端遥望他的面容,恍惚地觉得,这个被我称作“爷爷”的男人,已确确实实是一位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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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记得他跟我讲起布达拉宫时眼中的光芒。这个男人,曾在四千多米高的荒原上怀揣他一生的信仰与坚持,跋涉过每一寸冻土,用他厚重的鞋底在他生命中印刻下深沉而浓烈的刻痕。我看过他站在尼泊尔国界桥上的照片,听过他和父亲口中令人热血沸腾的大草原。那个男人喜欢和豪爽的藏民们一同在傍晚篝火前大口吃手抓肉,大碗喝青稞酒,享受明亮的、升腾的烟火和烤全羊的香气。他途步涉过数百公里的荒漠去到偏远的农村和镇上,他隐藏在毛皮大衣下的筋骨刚硬如铁石。可那个刚强豪迈的男人终究禁不起那一晃……
如今他仍保留着以前的喜爱,仿佛那些手触及的鲜活的物什就是他朝向回忆的时光机。他曾将煮熟的羊排蘸过盐和油拿来给我尝鲜,我却断然谢绝了他的好意。我不会知道那时的他眼里满是失落与孤寂,心底的叹息化作潮水般的孤单重重压在心头,然后泪珠从心口滚落下来——他爱的孙女在否决他的回忆——天哪,我的心痛得像要抽搐起来。
然而这个男人每日唤我起床时指节敲打门板的声音依然那样有力,像隔着门板敲在我耳膜上,像要将犹豫不决的日光敲出地平线。那是一个何其骄傲的人,从而使我难以无视他小心敛藏在身后的根与枝干。我坐在枝上,而那根延伸至地底。他开枝散叶,为我遮风避雨。但正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惶急莫名,恐慌莫名,生怕再一晃……
我能感觉到,爷爷早期为我准备早饭的频率越来越少了。厨房里隐约传来微弱的咳声和喘息声,我面无表情地推门出去,不忘回头向门内喊道:“爷爷,我走了。”
爷爷的咳声陡然破碎起来,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应我时——“晚上……咳,小心车辆……”身后传来老人挣扎的抽息声,徒留下黑暗里的安静,让人心都碎了。
啊啊。我几乎落下泪来。
即使时光晃动着从岁月里抽离,即使生命不顾一切挣扎着老去。有些人始终停留在我灵魂的最初,弥久弥香。
爷爷,你是我生命中永恒不变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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