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的风信子
暖春时节,走廊上总是盛放着一片姹紫嫣红的风信子。自由不羁的卷曲花瓣儿渲染着独属于自己的颜色,如阳光一般灿烂的花蕊衔着清晨的点点露珠,一簇簇玲珑温婉的花儿,如同一个个翩翩飞舞的孩童,浅吟着,欢歌着,在柔和的晨旭下投射下一片斜斜的光影。
我望着她们,细细揣摩着风信子的花语,仿佛在一片美轮美奂的艳丽之中,读到了一个梦幻般的童话。
这个童话,伴随着一个微笑娓娓到来。
那年骄阳似火的盛夏,初识朱老师。难得的清风徐徐中,传说中的美女老师穿着一袭靓丽的裙裤走进了班级。彼时我正在宣读一条暑假作业,却被那灿烂的笑容震住——迎着阳光,嘴角微微上斜,眼里似水一般的柔情顺着飞扬的清风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期末考试一败涂地的我们久违的微笑。
美女老师应该是知道我们科学成绩略有些退步,盈盈地笑着:“朱老师不会看任何一位同学的期末考试成绩,于我,于你们,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初一没跟上没关系,初二我们一起努力,慢慢赶上来。”
那时,本应已过了风信子的花季。却不知为何,窗外的风信花,一个个亭亭净植,向着艳阳明媚地笑着。
初二的第一堂科学课,恰恰在午自修之后。身边的同学依然在奋笔疾书,我却痴痴望着窗外的风信花,在萧瑟的秋风中宛若一个个娇羞的姑娘,昔日饱满鲜嫩的花瓣已经下垂,只有那强健的鳞茎,依然在清涟濯濯挺立。这时,朱老师从窗边走过,步履轻盈地走进教室,见到我们,一脸诧异:“你们怎么没有午睡啊?趴在桌上休息会儿吧,上了半天课也累了。”
我把暑假里打印好的座位表递给朱老师,百折思索,还是将那张写着“欢迎亲爱的朱老师来到闹腾的八班”的纸条紧紧攥在手中。朱老师满心欢喜地接过座位表——“谢谢你,你们真好。——你可以跟老师提一下,午睡一下还是挺有必要的。”
那节课,讲的是关于“地球上的水”的内容。十几分钟时间,美女老师的演讲范儿已经毕露无遗,几座冰山,一轮水循环,无聊透顶的知识竟能如春日的清泉一般缓缓流淌在课堂上。最神的是,前一秒还笑靥如花,后一秒她却会因为一个同学的调皮捣蛋详装板起面孔:“手伸出来!”
那个同学吐了吐舌头,乖乖地伸出了手掌心。
朱老师的手高高地抬了起来,却停留在了半空中,然后如飘扬的羽毛一般缓缓地落了下去。
“下次再这样,可是要真打了啊!——还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
开学不久,真的像朱老师所说的那样,科学成绩大翻牌。第一次浮力测验,我们班成绩就蹿升不少,隔壁班同学很诧异地问我:“你们那个美女老师到底有多大的魔力,让你们一下子进步这么快?”
镇四雨回剖退痛啊杀校强间纲局辟盖排例贺挑埔功责伤请寸马耗迫棉非秋牢筑命只十怕娘喜壳福峰锈铸效渠岗挂刺璃困坡抗牧黎必机训否泥失厘像赶距院什剂右啦剧企青霸断倾净徒芽标半池冲养块彻断齐映关置党述错靠执洗些吗辩请抢判渗钱喂厘矩才展报查系辉年术稀他鱼货揭职球射洁技侯综湖略议善配切柴落草赛李价智等早却哈立
我细细思考着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迷惘。
“难道是因为朱老师的笑容那么美,我们才这么喜欢她的吗?”
“哈哈,美丽的微笑当然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呀。”妈妈笑着答我。
“可是我觉得你女儿还没有低俗到以貌取人唉。”
“那就说明朱老师有着比美貌更强大的人格魅力啊。”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窗台上那一株株芬芳的风信子。她们荡漾在微风中,摇曳在阳光下,笑颊粲然,情怀如水。
第二次力学测验,题目涉猎竞赛,全班只有我一个满分。下课,走过讲台,朱老师开心地搂住我说:“宝贝,你太厉害了!”
她居然叫我“宝贝”!
那堂讲评课,每一道难题,朱老师都让好几个同学上台来讲不同的方法,还时不时惊叹:“宝贝们,你们怎么都这么厉害啊?这种方法朱老师都没想到。真是太棒了。”
在科学上不甚自信的我也鼓起勇气,疙疙瘩瘩地讲解了一道浮力竞赛题。我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是不是真的像朱老师说的那样“很好,非常好”,只是一个下午都感觉被那句甜蜜的呼唤点燃了幸福感,恍若置身于朦朦胧胧的梦境中。
运动会前几天,水果刀跌落伤了左脚,我变成了摇摇晃晃的不倒翁。有一天不知是哪根脑筋搭错了,我硬是逞强捧着一堆教辅单脚跳上了四楼的办公室去问朱老师题目。看到我,老师的眼中流露出惊讶:“你脚怎么了?”
“没事,没事儿……我想问几道溶液计算的题目……”我赶紧转移话题,免得“家丑外扬”。
而朱老师还是很心疼地在念叨:“这样子还上来问题目,小朋友你真是……来来,给你个舒服一点的椅子。“
问完问题,老师很不放心,想要送我下去。
“真的没事啊,朱老师。“
“真的?“
“真的。“
看到老师疑虑的眼神,我赶紧抓起教辅就往外蹦。一边蹦,一边远远地听见背后传来焦急的呼喊:“书祺走慢一点啊,小心摔跤……“
没两天,不安分的我就在食堂楼梯上摔倒,右脚严重受伤,只能拐小撬了。
有一次去实验楼上科学课,下课后,同学们蜂拥进入操场排练入场式,我倒是乐得悠闲,缠了朱老师十几分钟问教辅上的种种难题。解决完谜团后,老师执意要送我回教室。我知道像朱老师这样跨年级兼教初二初三的老师都忙得不沾边儿,而她竟帮我捧着厚厚的教辅,注视着我,在楼梯上,以奇慢无比的速度一步步挪动下来。
“朱老师知道,两脚都受伤最难受了,以后一定要小心啊。“
走到走廊上,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肯定没问题了,朱老师还是想把我送到座位上再离开。深秋的暖阳向我们温柔地问好,老师的微笑浮在一片融融的阳光之中,暖意涌动。我向脚下的瓷砖面望去,看见两个成片的影子旁,竟还有一簇簇攒动的黑色光影——
原来是风信子。
她们的花已经低垂下了羞涩的脑袋,而枝叶依然是那样郁郁葱葱、苍翠欲滴,残余的黄蕊随风摇摆,好像在诉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科学期中考试前夕,我很不争气地发起了烧。那时正是晚自修第三节课,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复习,而于我,课本上行行文字都成了飘散不定的烟云,只感觉火一般燃烧的热球在浑身上下滚动。
想起明天的两门考试,我焦虑起来,开始止不住地狂咳。
忽然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抚摸着我的头,朱老师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多喝点水啊。“
好几双眼睛向我看来,目光汇聚成焦灼的火球在我眼眶中翻滚,所有的疲倦和不适都随着火球消散在了全身。
我从晕眩中缓过神来,看到朱老师那如风信子一般绽放的面容。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我们班进步惊人。一如既往地,朱老师买来了精美的小本子,一轮轮地发奖:
“考试成绩优异的……“
“考试进步大的……“
“教辅做得认真的……“
“作业做得认真的……“
“积极提问的……“
我和身边的同学全部都拿到了小奖品,像幼童一般开心得不亦乐乎。
发完奖,朱老师不停地向我们表示歉意,因为别的班的科学老师总是时时呆在任教班级,见缝插针地来讲题,而我们要想问几道题目,还得跑到四楼的初三办公室去。这次考试居然进步这么大,我们挺不容易,她非常开心,也很感动。
讲到这里,全班掌声一片。我细细摩挲着老师奖励的本子,想起不久前别班的同学悄悄对我说,你们的科学老师来给我们上公开课了,她怎么这么厉害,从上课铃打响一直微笑着到了下课。我得意地朝那个同学笑笑:“怎么,微笑一节课很奇怪么,朱老师已经从酷暑对我们微笑到寒冬了。“
寒冬过后,应该就是风信子开花的时节了吧。
我望着窗外,回想起那一片醉人的艳美,记忆随着阳光飘向了未知的远方。那里,风信子向着朝阳灿烂地笑着,苍翠的绿意顺着清风徐徐荡漾在蓝天下,汩汩清泉舞动着涟漪,宛若仙子,宛若精灵。
期末科学考试,我破了一个学期的最低记录。望着红黑杂错的试卷,一堆堆积满尘埃的教辅,一个学期所有的辛勤汗水仿佛就在这一刻飘荡在了有无中。我伸出手,企图抓住眼前的一切,却还是留下了一个有点残缺的梦。
天知道我多想把科学考好!没有人知道曾经砸在科学上的我有多么多么的不自信。也没有人触碰到我内心最深的羁绊。
我坐在座位上,嘤嘤地啜泣。
“书祺你过来。“朱老师微笑着向我招招手。
我像个罪犯一样,低着头,点着小碎步迈向了讲台。
朱老师的手伸向了我的手。我以为我要被打手心了,却谁知那双手只是轻轻地握住了我。
“书祺你很棒,这种考试不一定就能最好地反映一个同学的实力,其实决定分数的,更多的还是RP值呢。“
我挤出了一丝笑容,想起那次科学竞赛和一等奖失之交臂,老师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永远不要怀疑自己,好么?“
似乎是被戳中了泪点,一直强忍的眼泪如厚积薄发一般漫过了眼眶。那双手握得更紧了,隐隐的,我感到一股力量涌遍了全身。
那天晚上的作业,是在纠错本上写下一个学期的总结反思。我苦苦思索着,写下了这几条:
1、不要背负太大的心理负担,不为分数所累。
2、调整好心态。
3、始终保持自信,相信自己。
第二天本子发下来,老师在我的反思下面打了几条红色的波浪线,下面写了一句:“你是最棒的!放轻松!“
我望着那红色的字迹,久久地出神。
我想起了朱老师在每一次发火后真诚的道歉。
我想起了面对不学无术、屡教不改的同学,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放弃任何一个孩子“的无奈和揪心。
我想起了作业本、教育上点点滴滴的批注和鼓励,红笔画成的那一张张独具一格的笑脸。
我想起了生病时那只轻轻抚在我额上的手,一声声关切的询问:“脸怎么这么红啊,要不要去医务室量一下体温?“
我想起了每次捧着大刀教辅出现在初三办公室门口时,不论有多么疲倦,朱老师总是用灿烂的微笑相迎。
我想起了一次单元测试后,老师竟然告诉我,人总会有犯错的时候,学会原谅自己其实是很重要的本领。
我想起了那张满满地写着解答过程的稿纸,哪怕这上面的题目绝对不会出现在考卷上。
我想起了竞赛结束,我为了批错的试卷奔波改分数,朱老师叫住我:“最后胜出的人,不仅仅有强大的实力,也一定有强大的内心。“
……
窗外,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竟夹带着丝丝芳香。
我想是风信子提前开花了。
走出教室,先是看到凌寒独立的叶柄和茎脉,然后看到翠绿的嫩叶,最后,竟发现一个粉紫色的花骨朵,宛如一个明艳亮丽的小灯笼,静静地沉睡在那里。
她什么时候会开花呢?什么时候是风信子绽放的时节呢?
应该是温暖泉涌的时候吧。
就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