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爷爷的肩头度过的
我的幸福童年是在爷爷的肩头度过的。
那时的我,是爷爷第一个孙儿。高大魁梧的爷爷,喜欢带我去逛街。“来啰,爷爷蹲下,庆庆坐马啰!”,随着一声吆喝,围着兜兜裙,走路尚且蹒跚的我,踉踉跄跄地走出里屋。门外,爷爷的肩头,是我幼儿时最神往的高峰。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爷爷高高顶在肩上的我,就像凯旋而归的将军,神气且自豪地接受着身边行行色色路人的注目礼。
“老曾啊,孙子都这么大了,好乖啊”。
每每听到这些,爷爷的大嗓门一张,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是的,长大了,好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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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爷爷的腰板,挺得更直了;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肩上的我,被爷爷顶得更高了。而此时的我,全然不解这一切,被这突如其来的速度和高度吓呆了,一只小手紧紧地勾住爷爷的脖子,另一只小手远远地指向前方,小脚往爷爷胸前乱蹬,“爷爷,包包,……吃”。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的爷爷,腾出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小手,飞奔似得朝街头的包子铺走去。
7岁那年,父母离异,我被判给母亲抚养,一岁的弟弟留在了那个原本属于我的温暖的家。
当哭得歇斯底里的我,被母亲强拉出家门的那一瞬。爷爷放开了早哭成泪人的奶奶的手,平静地来到我的身旁,二话没说,摸摸我的头,将我高高举过头顶,扶在肩上。“庆庆不哭,咱们看马戏去。”
那时,我们小镇上有个马戏班,每天下午都有精彩的演出。坐在爷爷温暖的肩上,看着精彩的演出,我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小手欢乐地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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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马戏真好看。”我弯腰望着爷爷笑了,爷爷也望着我笑了。
突然,几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我的小手上……
“爷爷,下雨了,雨把我的手都给打湿了。”
“没有下雨呢,你坐在爷爷肩上,爷爷心里暖和呢。”
端坐在爷爷肩头,年少的、快乐的我啊,何曾懂得爷爷心头的痛!爷爷的肩头,是我童年时,最幸福的港湾。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独自在长沙求学,祖孙二人,天各一方,聚少离多。就在这聚散匆匆之中,我慢慢长大,爷爷却渐渐苍老。几年的分离,爷爷那厚实宽阔的肩头——我曾经最幸福的港湾,在的记忆中逐渐变得模糊。一想到爸爸全家当初选择弟弟而不选择我,我的心中不由得掠过一丝淡淡的哀怨。
但是在几个月前发生的一件小事,却让我对自己的无情和不孝追悔莫及。
那是今年10月的一个傍晚,爷爷从老家不请自来,到宿舍找我。
“你怎么来了?谁要你来的?你来,事先怎么不和我个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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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总是和叛逆相伴,我也不例外。随着一连串的问话,爷爷迟疑着、木讷着、呆呆地望着我,一时都忘了该怎么回答。
“你姑姑看了你写在电脑上的话,把情况告诉了我,你奶奶不放心。”
哼,真是土老冒。“什么写在电脑上的话,那叫QQ个性签名。”我不屑地瞟了一眼眼前这个佝偻着脊背的老人。
“姑姑说你喜欢明星。追星能当饭吃吗?人家明星也是人,只不过有一层华丽的包装罢了。”说到这里,爷爷的眉头皱成一团,仿佛追星是个后果很严重的行为。
你懂什么呀,真是隔了两代的代沟,一来就念叨。一想到这,我心里掠过了一丝厌烦。加之先前心中对爸爸一家的怨恨,我重重地关上寝室的门冲了出去,任凭爷爷在身后大声呼喊,就是不愿回头。
天色渐晚,雨洋洋洒洒地从天空飘落下来。独自走在校园的我,任雨水冲刷我的烦闷,内心反而渐趋平静,猛然惊觉刚才的那一下关门是多么的不理智。怀着一份歉意,我不禁对爷爷担心起来:下雨了,爷爷这么晚了,现在还在学校吗?他不会被我气坏吧?今晚他睡哪儿?……
童年时,爷爷对我的爱,如同电影回放一般历历在目。揪着我的心,让我撕心裂肺般地难受。
含着泪,在雨中,我哭喊着满校园地寻找着爷爷。雨越下越大,在宿舍墙角处,我隐隐约约看见屋檐下一个熟悉的背影。胸前抱着一个大袋,面朝着墙壁站着。肆掠的雨水无情地斜扫着他的后背上。
“爷爷,爷爷!”雨中我的呼喊显得那么绵薄无力。
“庆庆,我是爷爷咧!”他转过身来,迅速脱下外套,三步并两步地向我走来,罩着爷爷的衣服,我免去了大雨磅礴之苦,而爷爷满脸都是雨水,头发和裤管也都湿了。此时,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扑在爷爷怀里肆无忌惮地痛苦起来。
“庆庆不哭!庆庆哭,爷爷难受。”我浑身颤栗起来,双眼噙着泪水,背过身去拭干了眼泪,因为我不想让爷爷知道我哭了……我抬起头来,细心地打量起爷爷来:一头半白的头发,脸上写满了疲惫,脸色似乎惨白惨白的,头上水珠滴落,滴在衣服上,也滴在我的心头。我再一次忍不住眼泪,靠在爷爷的肩头,泪流如雨……
“爷爷,您的肩膀怎么了?”爷爷右肩分明印着两道深深的血红的压痕。
“没事的,背着东西,压的。在汽车南站下了车,转了几趟车,都没找到你学校,后来干脆走路来了。”
爷爷怕我为他肩头的伤痕担心,顺手将湿漉漉的上衣,搭在受伤的肩上。将手头包裹往我手里一塞。“这里有奶奶亲自给你磨的芝麻豆子粉,有10斤,你给一半给同学们,宿舍里和同学搞好关系,平时彼此多点照顾,就不想家了;里面还有一袋苹果、两件毛衣……”
我低着头,哽咽着。宿舍楼透过来的温暖的灯光照着爷爷,也照着我。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和温馨啊,一股暖流划过心怀。爷爷的肩头两道深深的血红的压痕,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爷爷的肩头永远是我最幸福的港湾!
“啊,好……。庆庆长大了,爷爷放心!”他欲言又止,眼角泪珠滑落。
又一次见到爷爷流泪,我细心地为爷爷拭去了眼泪。我明白了在我所谓的父亲一家人的概念中,我原本就是期中的一员,爷爷的肩头装满了家人对我的无尽的爱;而我的心房,锁住的是浓浓的祖孙情深!
我有多傻啊!
那是一个飘雨的初秋之夜,空中飘落的小雨洗礼了我的心灵,它是我平生中在离家数千里的长沙度过的第一个有着至亲关爱的夜晚。靠着爷爷的肩头,望着静谧的天空,我拥有了所有的幸福!
爷爷的肩头是我永远的幸福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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