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看过这本书了。我抽出《中国通史（隋唐卷）》，拍了拍那上面的灰尘，随手一翻，翻出了一幅画。

一幅美到让人窒息的画。

牡丹倾国色，围绕一美人而开。她的面容像太液池中的芙蓉，她的弯眉像未央宫前的杨柳。秀发黑如墨染，肌肤白如玉雕，那些鲜艳妩媚的牡丹，见了她的妆容，也要羞涩的敛眉垂首，自愧不如。她的唇角微微扬起，浅如山溪，淡如清茶的带着那一抹微笑，有一缕流云般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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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抹微笑流转回半个盛唐，当她从寿王妃变为太真女道士，又册封贵妃之时。她的眉眼如此妩媚，她的肌肤如此润泽，轻盈地踏入牡丹花海之时，她巧笑嫣然。末了，忆起陛下还在身后，轻轻回眸，眼睛漆黑又潋滟无比，樱色朱唇微微翘起，酒窝里藏有春日夜晚微醺的酒。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那一抹微笑，清澈醉人。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宛如逝水，她的微笑不再清澈。春寒华清池，霓裳羽衣舞，金屋妆成，玉楼宴罢，她和他极尽奢华。只知怎样怜天下，不晓怎样救天下，她自小养在深闺，重色轻国的说法，她又怎能理解？自此，堂堂一国之君，溺酒肉之中，迷美色之上，令阶台长草，玉案生尘。她开始为了荔枝而笑，为了骊宫而笑。那一抹微笑，华丽奢靡。

但那一抹微笑却仿佛引燃了铺天盖地的红莲之火，只是一瞬间便席卷了整个国家。“祸由杨国忠，追杀之，又以贵妃不易供奉，请割恩正法……”她眼中泪水盈盈：“事势危急，望赐自尽，以写军心，陛下得以安稳至蟓，妾虽死犹生也……”她一袭白衣，犹如一片坠落凡间的天幕，手握洁白的缢带，一步一步，走向佛堂。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此情此景，恍若多年前，她轻盈的跨入牡丹花海之时。但这里的牡丹都生得苍白，如她的脸庞一样苍白。国家兴亡，并非她的错，她虽得宠，但并没有像褒姒、妲己那样恃宠而娇，祸害天下。她只是做了一个替罪羊。历史总是要这样写的，女子永远是要做牺牲受谴责的，永远是红颜祸水，永远是美人心计。但是，她情愿去牺牲，她情愿永受世人谴责，只要国家安定，只要他可以活下来，只要她牺牲自己一个人，可以救天下人……蓦地停住脚步，款款回头，她留给他最后一抹微笑。她的眸底沉淀着悲伤和苍凉。纵然是红尘滚滚，依旧有碧落茫茫。她的心比这春寒还要冷。那一抹微笑，悲伤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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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平息后，多情的君王悲痛欲绝。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每一个地方都有她的倩影和微笑，他几近癫狂。终来一个道士，上穷碧落下黄泉，在缥缈之中，寻着了她。她是司职二月的杏花神。她杏若烟润的眼睛，含泪的微笑。从发鬟上取下金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她不无安慰地说。她的容貌渐渐隐在云雾里，化作了一片缥缈。她仍然浅笑。那一抹微笑，恬静淡雅。

吾允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得其所爱。所以敢离汝而去，不顾汝也。

杨玉环的裙袂翩然，在一片花海中渐行渐远，周身笼罩着华光，嘴角带着那一抹微笑，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