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爸,她是我妈
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些帅气的,高高的鼻子,浓浓的眉毛,深邃迷人的双眼,笑起来的弧度很好看,很阳光。
那个时候的他总是满腔的热情,写着一手刚健有力的字,以至于后来女儿对同学都说自己的字写得好是遗传着他的。他崇拜着毛泽东,在他的笔记本上写着那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他是很有文采的,总是积极向上,对未来充满期待。本来,凭着他的才情,他的能力和对一切都无所畏惧的心,他可以拥有一份相当优越的工作,一个美丽俏佳人。可惜年少轻狂,女朋友一句你不调回资阳我绝不嫁你,他从乐山调回资阳,却赌气和女友分手,就这样,与这辈子最爱的那个人,擦肩而过,也失去了原本高薪的工作。他寂寞,骄傲,也倔强,不肯再涉入爱河半步,他等啊等,等她跟他认错,一等就是好几年,却等来她嫁人的消息。我不知道他是经过怎样的一番挣扎,已经二十八岁的他,被姐姐逼不得已终于答应去相亲,认识了另一个她,命运似乎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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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美丽,十六岁就出来工作,在一个父不疼母不爱的家庭里长大,对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来说,她只是个女佣。她遇见他的时候,同样是最绝望的时候。她深爱着一个已婚男人,他风趣幽默,她被他细心的爱护所感动,她和他在大片金色的田野里拥抱,她和他在去往西安的火车卧铺上紧紧相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她和他在阳光下深情相视,沉醉于只属于她和他的爱里。只是那个时代,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爱继续。舆论满天飞,所有的人都在反对,劝他们放弃,父母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去,他那蛮横的妻子对他便是一顿打。他们曾想过私奔,但这条路谈何容易。不得已,真的不得已,放弃。她心灰意冷,辞了工作,去了另一个公司,远远离开他独自生活。
相亲后没有多久,两个同样对爱情失去信念的人,以凑合过生活的想法,结了婚。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不一定会幸福,更何况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他们总是吵架,争执,甚至在孩子出世的前一天晚上,他还把她推到了地上。从前那个满腹诗书的人变了,他的帅气不复存在,皱纹爬上他的脸,白发在滋生,他开始很偏执,懒惰,脾气古怪,动不动就发火,也很唠叨,对她做的一切都相当不满。从前那个恋爱时温柔可爱的小女人也变了,变得严肃,沉默,她永远只是厌恶,抱怨,对他没有一句好话。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写好离婚书,又一次又一次在家人的劝说下,看在已经有了孩子的份上,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也许遇见另一个女人会是一番好情景,但说不清是这个女人毁掉了他,还是他成就了这个女人。
她抱着对他的愤怒,对自己要变得有能力才能离开他的经济支持单独生活的心态加入了一份充满爱的事业。出乎意料地,在这份事业的帮助下,她真的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爱抱怨的女人,面对他,她有时也会想起在她吃下安眠药等死的时候,是他急匆匆地把她送去医院洗了胃,不然她不可能有机会拥有现在比他的工资高十倍的工作;也会想起在生活很拮据的时候,他因为没有钱要拉下脸四处借钱生活而发红的眼圈;也会想起在家里的电视机,空调什么的坏掉的时候,他总是三两下就修好,然后骄傲地对她说,“你看,我还是能干的吧!”。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谈起这些的时候,她总是会很感慨地笑笑。其实他还常常会遇见这辈子最深爱的那个女人,或许还会心痛,但他已经学会习惯,她也还会常常遇见那个后来离了婚想找回已婚的她被她拒绝了的男人,或许还会遗憾,但她知道,那个男人,是命中注定的在劫难逃。
他是我爸,她是我妈。这些是他们彼此不知道的秘密,唯独我都知道。现在的她和他虽然也会吵闹,但他们都知道,他离不开她的勤劳持家,她离不开他的唠叨。其实彼此不是今生最深爱的又怎样,命运决定了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在失去挚爱的同时,能有另一个人相伴终老,又何尝不是一种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