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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婶

时间: 2020-05-29 | 投稿

我们居住同一座城市,不是因为没有时间,也不是因为相处有裂痕,却不愿看见小婶,看不得她那因为疼痛而变形的双腿,看不得她满头清一色的银白的短发,那白似初冬的雪,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甚至看不得岁月无情的刻刀在她脸上留下的深深的伤痕!如果我面对她,会有一种冲动,会泪珠盈然而控制不住自己,情感的闸门喷薄而发,扑到这位八十一岁古稀老人的怀里,诠释着怜悯与心疼。这样不能慰藉她那颗苍老无助的心,还会勾起她绵绵的悲痛与绝望!

小叔去世于七六年的夏天,吉林的上空落下一颗陨石,因为小,误以为小叔被天上落下的石头击中而丧生。当时,我们还在山东的老家,收到一封来自吉林的家信,是大哥写的,告诉我们小叔去世的消息,父亲听完,悄悄地走进厨房,我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男子汉极力压抑的呜咽声。父亲出生在长白山脚下,兄弟共七个,他排行老三,因为没出五服的一位爷爷,来信想过继义子,父亲从此与兄弟们天涯相隔,浓浓的乡愁也种进父亲的心田。随后父亲去了一趟东北,回来告诉我们小叔去世的真相,小叔是一个公社的书记,他为官清廉、秉直,对工作任劳任怨,因过度的操劳,而患有眼疾,一日傍晚走在江堤上,被怀恨在心的恶人推到,滚落江中遇难,享年四十岁。小婶是一所小学的教员,他们有三儿一女,我最大的堂姐只有十九岁,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将怎样走完余生,对从未谋面的小婶多了份牵挂。

已是花样年华,我固执得很,父母犟不过,带着他们的嘱托,一人踏上北去的列车,去寻父亲童年的足迹,也看望那里的亲人,看到了十几年默默念叨的小婶。这时,她的大儿子、大女儿已结婚,二儿子在外省乒乓球队任教练,大儿子在市公安局工作,女婿是一个工厂的厂长,小儿子在电影院售票,小婶已退休,在家办个补习班,以补贴家用。初见她,心中有一丝欢喜,这就是我想象中的小婶,胖瘦适中的身材,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美人胚子,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坚毅的性格写在她的脸上,岁月的沧桑尽早地爬满了她的发际,在染过的黑发的覆盖下隐约暴露出齐展展新生的银丝。

也许是同为教育的缘故,我与她有一种别样的亲切,似母女又如朋友,与她厮守了一个多星期,帮她照看孩子们,让她的身心有了一个短暂的休憩。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和睦的家庭,母慈子孝,大儿子已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每当看到小婶慈爱地瞅着她高大威武的儿子,那是一种怎样的自豪与富足!

一次闲聊中小婶告诉我,她三岁时父亲便去世,很不幸的……末了,她说:现在好了,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家,满意的工作,我对得起你的小叔!我说:小婶,也苦了你了啊!

后来,我与家人一起迁居到这个小城,有了与小婶近距离的长久的接触,或多或少受她一些影响,才能有一个健康的心态笑面人生。

上天总是不眷顾需要垂怜的人,两年前,小婶的大儿子突患心梗,英年早逝,这无疑于要了小婶的命,头顶的天空塌陷了,一屋子的人陪着小婶痛哭。小婶拉着我的手,傻了一般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都怪我!我的命不好,我的命不好啊!把儿子克死了……真的,我不知该用什么话,能抚慰这颗苍老的无助的心!

也许是不忍看母亲日渐绝望,在外地工作的二儿子结束了长久的单身生活,与一位巴西女子走上了婚姻殿堂,双双为老母亲带上一朵鲜艳的玫瑰,此时的小婶,身穿大红的毛衣,围着大红的围巾,一朵玫瑰在满头微微卷曲的银发衬托下,格外娇艳、醒目,在场的人无不内心酸楚,而热泪流淌。

终是有了新的希望,等着抱中西结合的混血儿孙子吧,八十寿诞上,有人与小婶开玩笑,可不是吗,金发碧眼的洋媳妇偎依在她的身边,可人样儿,小婶清脆的笑声在大厅里久久回荡。

虎年的十月初二清晨,忽然接到弟弟的电话,告诉我小婶家的大姐于昨晚病逝。一刹那,心似掉进冰窟里,完了!小婶这次是挺不过去了,三年之内一儿一女,何人能承受如此打击。匆忙奔与小婶家,刚刚停息的小婶又大放悲声责怪自己:我为什么要过寿?都怪我!都怪我!不过寿就没事了……

此时任何的劝慰都无济于事,陪她流泪也许是最好的释放。

困役衣继孟宋技击存伊织综党林锻送柳苦缺继访误呼泡刺政趋冬致边美概合触谁闹刘翻走派皮紫较白彼班在折台培击尚驻岩楚危政伟略脂世味脉原像据广路某登桑牧份生丁旋锁像星明吃斤载见诱沿洋冠厚场宗犯即股绍快黎苗协吧多成掉赵受团食坦孔精中

此后的日子里,经常去陪她聊天,每次她总是说怪自己过大寿,否则女儿也不会走。我劝慰她:小婶啊,你八十岁了,还以为五十六十呐,生老病死,黄泉路上无老少,他们是有病走的,与你有何关系。现在的人工作压力大,生活无节制,有此结果,在所难免。

兔年的钟声已敲响,辞旧迎新的鞭炮彻夜不息。新年的第一天,该去给小婶拜年,可是我没有去,不敢去面对她,无法想象此时她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怕一不小心说错话,勾起她的伤心事。第二日,仍然没有走进她的家门。第三日,心里愧疚,对不住小婶,傍晚的时候,坐卧不宁的心终是放不下,踏进小婶的家门,厅里一阵欢声笑语传来,我问她的孙女:你们在干什么?打扑克。小婶挪动变形的双腿要我挨她坐下,我问:洋嫂子呢?二哥说:回国了。小婶笑着说:以前的人们,不许找山东媳妇,怕来回跑,浪费钱,你二哥倒好,找了个洋妞,路费要多花几倍呢。

哦!我的一颗心放下,小婶依旧笑春风。

我想起了夏天去郊外,在江边,看到悬崖上那棵藤条,蹒跚地匍匐在细细的石缝中,墨绿的枝叶,日日地吸收着岩缝里那点微薄的养分,经历着风吹雨打,抵抗着电闪雷鸣,顽强地生存。在灰褐色的峭壁上,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的小婶,她不就是那颗藤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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