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十八岁的青春美。杜撰觉得很空洞。究竟是怎样的状态才算美，每个人都在猜。

杜撰说，自由最美。可她没有自由。

杜撰喜欢吉他。吉他是青春的物质化。那些嘶唱摇滚的男孩子让她着迷，在她被要求把自己的世界裹紧的时候。好像那些厚重的金属声是对她内心城坻的最后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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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耳机里唱歌的男人说过：给我一把吉他，我能撬动整个地球。

她喜欢这样的话，觉得这青春洋溢。

然而她没有吉他，既而也失去了撬动地球的武器，甚至连框在自己眼前的禁锢都撬动不起。她想有把吉他，强烈地。

门外的女人催她去弹钢琴。她笑了笑，夹着琴谱慢慢推开门。

凝重的黑，跟房内的柔和灯光形成鲜明对比。小心翼翼，她开了所有的灯，在密集的光线交汇处看到电动小鸟从时钟里弹出时的欢快。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晚间八点的钟声敲碎了她的吉他梦，醒了。自始至终没有做过完整的梦。

她妥协地挪动开，发现自己正习惯性地跟着女人的步子走，惊诧着两个人竟会有如此相似的步调。

女人为她架谱，讲解，示范。一切都是既定好的模式。她轻坐下来，就像女人刚才那样的，高贵的姿态。

可惜表面的和平终究不能掩盖心中的惴惴不安。她觉察到自己的双手失控地暴走在琴键上，心脏毫无章法的跳动漫出，打乱了所有的节奏。弹出的曲子断断续续，身旁的指责断断续续。

杜撰说自己有些头疼，抓着谱子跑回房。

喝了一杯水，随手抽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依然端正。也许她很想躺在床上摆个让自己舒服的阅读姿势。可大人们说那样对眼睛不好，她觉得很对。

杜撰看过的书不多。虽然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古典名著和政治论作，可她不懂。她自己偷买的唯一一本书是四维的，于是四维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唯一喜欢的作家。

四维说：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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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杜撰第一次知道青春可以和忧伤并提。她问自己：你青春么？你忧伤么？

她听到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回答是。青春她不知道，可她觉得自己是忧伤的。

她打开电脑，像往常一样在空间里写东西。她深刻地认识到，一个象样的艺青应该学会为自己的文章盖上“忧伤”的印章。她照做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看一大堆的人认同自己的看法。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就是有那么多不同性质的人，能够感受到同一种情绪叫忧伤。

这时候屏幕上有头像在闪。她激活了对话框，看到几个鲜红的宋体字窜出来。

杜撰忽然觉得自己挺傻的，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懂她。现在一身清高满脑文字的标准艺青都是这个样子，特点是目空一切。她觉得自己是其中一个，这让她感觉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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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Q，不知道还能找谁。屋里的人都睡了，整个世界都在睡。

这个时候她想起“寂寞”这个词，然后又想起四维。好象四维和寂寞在她心里是个统一的名词。她想起四维说过的青春，想起他在寂寞的时候所看的天空。

她以最标准的姿势仰头45°，只看到厚实的天花板，还有无数无数填充着灰色质感的纹理。

女人在门外问：你睡了么？

她没回答，关掉灯，陷入无限的黑暗和恐慌之中。

今天的她收到了巧克力，鲜花和本子，还有一大堆祝福的话。

今天的杜撰十八岁，青春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