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说：“迷失的人就迷失了，相遇的人们还会再相遇。”兰花还记得，她与张石榴的第一次相遇。

1935年，长征路上。

好大的一场雨，点点雨珠飞快坠下，几乎要连城细线，砸在青石黛瓦上，也砸在心怀祖国的兰花身上。密密麻麻地织成结实的网，从天而降，把人当头罩住，雨水顺着她秀气淡雅的眉梢眼睫处滑下，连走了一天一夜，兰花实在走不动。

“同志，我来避雨，可以吗？”并不宽大的屋子突然挤了两个人顿时显得阴暗逼仄，雨越下越大，门也被撞得“哐哐”响。

“为了中国人民，当然可以！”那就是石榴，一个标准而又笔挺的军礼，衬得少年眉目坚毅疏朗，黝黑的皮肤，利落的短发，一双墨目耀光夺目，熠熠生辉。

兰花还记得，他们有如此多相似之处，一样的信仰，一样的信念，一样的方向，一样的志向，甚至于，一样的感情。

那几月暴雨泼天，疯狂的闪电不要命的挣扎，似要撕碎长天，那几日，部队留在存村庄内休整，兰花与石榴畅谈理想。也是那几日，部队说要留下人员来帮助村民，兰花开在山坳里，茎叶坚挺，花散幽芳。石榴花开在路上，满树摇红，心向远方。

争执开始于一件小事。

“我欣赏兰花，根骨泛香，傲于天地却愿开在山坳里，散发一山的清香。”

“兰花又怎比得上石榴？！热烈鲜明，那是男人该杀敌流血的颜色。”

“兰花才是脚踏实地，为人奉献的典型！”兰花气红了脸，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失望，风吹过她今天特意精心打扮的亚麻似的麻花辫，雨珠折射阳光，从兰花茎叶上落下。

“保卫四万万人民，才是我该做的。”石榴别过头去，目光深情，不忍一闪而过，终是被坚毅所取代，他到底，更爱他的祖国一点，他还有更多的人们需要守护，石榴树经风雨洗礼之后更加翠亮澈明，花满树满树地开着，红得夺目。

天放晴了，兰花没想到，分别到来得这样快，像傍晚的风拂过绿荫，只留下一树蝉鸣与清爽，待又一波热浪袭过，便仅剩下如夕阳般温柔而又无法挽回的余温和风吹过时叶梢似有似无偏转的弧度。

石榴走的那天，兰花没挽留。

石榴树依旧朝着远方，兰花仍旧开在山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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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秋风又走，重重夏雨又来。张石榴，哦，不对，张书记带领知青来到了兰花的那座山，几十年前贫穷与破败气息已被生机与希望所取代，兰花留在了村子里，膝上抱着稚孙，风吹过她的眉梢，刻下流纹般的痕迹。

“然后呢？奶奶？”孙儿睁着与兰花当年极为相似的眸子，望瞭望张书记。

兰花站起身来，神色肃穆认真：“我们选不一样的路，这就是然后。”

“不，兰花，我们选了相同的路，只是路上开得花不同。”石榴笑了，笑得眉目阔朗，天地清和，恍神间，兰花想起了当初村子里的少年清晰坚毅的目光，一如往年。

怔愣后，兰花弯了弯眉眼：“路上有兰花吗？”

“有，我所踏过的每一处山岭，总有幽谷清兰。”

“你还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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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榴树总是生在远方。植根与路上。”

兰花看到——远方，石榴鲜红似火，开在路上。

山坳里，兰花茎叶疏清，绽放幽香，顺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