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与行
突然有一天,他选择了做一名铺路工,开始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
他自私且心狂。铺一条真正归他自己所有的道路,他并不想去求其他人帮忙,和他一起甚至代替他工作。我要自己来铺,那么这条路的所有权才完全属于我,他想。其实,别人也无法替代他的位置。因为,这条路注定要由他自己一人来完成。成果是属于他的,过程也只属于他。
首先,他开始着手准备铺路所需要的材料和工具。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他不想但又不得不向别人开口。于是,他东奔西走,费尽周折。今天在这家借得一柄铲子,明天在那家求得一桶沙。有时遇到好心人,它的所有就会增添许多;有时遇到自私奸诈之徒,他的诚诚恳恳就只能收获粗劣的废物。对于向自己慷慨解囊的人,他心怀感激,对于欺骗自己的无耻之徒,他也只是吸取教训,积累经验。他明白,自己的这条路还没动工,未来的工作,须要他丰富的阅历和经验。
终于,他自以为凑齐了材料和工具,决定要开始着手铺路了。
但是,接下来却让他犯了难。面对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的材料,究竟要铺一条什么样的路,他又犹豫了。他感觉自己的技术、经验还远不够,想要修一条土路。土路最简单,一把铁铲,把高处削平,把低凹处填补上就可大功告成,但他不想自己的路就这么简单了事。他想铺砖路。砖石路气派许多,但也并不麻烦。把土路上面铺一层砖石即可完工。可是他仍不甘心。修条柏油路吧,他皱皱眉。这可不是件容易事,但想想自己即将拥有这条路,就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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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为属于自己的这条道路铲起了第一铲土,满脸兴奋。
可随之不久的,数不尽的砖石瓦砾、枯枝朽木就在土地下被翻出来了,满目狼藉。他大失所望。本以为顺顺利利就能把地铲平,他太天真了。没办法,他只能无数次的弯下腰,把无数的石子捡起扔掉。头顶,烈日当空。汗水小河似的沿脊背流淌下来,进入脚下他的路中。更令他感到悲哀的,是脚下土层中隐藏着的大大小小让他失足跌落得鼻青脸肿的坑穴。或许可以放弃的,但他的犟脾气上来了。有坑填上,有坡削平。他一定要让这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有始有终。
把地铲平整之后,他就要给这条路铺石子沥青了。沥青的炼制,气味刺鼻,令人难以忍受。他强忍着鼻子的酸痛,眼睛的干涩,一下一下耐心仔细地把沥青铺平。没有机械,他只能独自一人,用最简单的工具完成这浩大的工程。
终于,他铺完了一小段路,回头望去,愕然发现身后的沥青路上已经永久地留下了他的一串脚印。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上去,每天都是那么重复,无聊乏味。渐渐地,他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了,动作麻利,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生疏与拙笨。而他整个人也变了。日积月累的曝晒让他的脸变得黝黑,繁重而劳累的铺路工作让他的筋骨愈发结实。他的信念愈发坚定,态度愈加乐观。他惊奇地发现,原来铺这条路,竟收获了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并不甘心自己的这条路两旁光秃秃毫无生机。苦累之余,他会放下手中的工具,在路旁中一些花花草草。于是,来年春天,这条路两旁就有了花团锦簇,就有了蜂鸣蝶舞。他一边工作,一边聆听啁啾的鸟鸣,脚步愈发轻快。
就这样,铺路、栽花……。日复一日,年过一年,他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铺着这条属于他自己的路,让它延伸得越来越远。
终于有一天,他感觉累了。放下手中的锨镐,回头望着这条被鲜花碧草簇拥着伸向远方的柏油路,又想起了当初为材料奔忙的日子,想起了无数次俯身捡拾砖石枯枝的日子,想起了顶着烈日埋头苦干的日子。他满意而欣慰的笑了。他忽地发觉,原来,他一直都只是在为自己的下一步铺路。脚印从开始到脚下,没有回返。
他认为可以了,这条属于他自己的路可以有终点了。于是,他用最后的气力竖一块碑,永远而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碑上刻着—段真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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