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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月台

时间: 2019-08-22 | 投稿

月台就像敏感的神经末梢,沉载着太多太多的感情。不管是烈日当空还是时光荏苒,列车总会每分钟60次亲吻铁轨的速度准时进站,像一个情感的包袱,带走了很多人,带走了很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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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因为生活,父亲很少呆在身边。每次他走的时候,我和妈妈去送他。他让我坐在他的肩上,我们记得那个时刻是最幸福的。因为坐在父亲的肩上,看得很高很远,总是想把时光停留在父亲的肩上。然后看着父亲拿着行囊踏上了火车,但是他从来不曾回头看我们。列车慢慢地启动了,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我跟着一起跑,一直跑到列车消失在夕阳的那一头。渐渐地,父亲在我的心中就好像只剩这一模糊的称谓,陌生的背影。

长大后,渐渐地变得叛逆,曾经妈妈的叮咛如今已变得唠叨,没有了童真的我看世界是一片混沌。我不明白,不明白生活为什么也会变得艰辛,不明白父亲的背井离乡,不明白他为什么从未给我过生日;从未开过我的家长会;他甚至找不到我在哪个班。我遗传了母亲敏感的神经末梢,我不知道我遗传了父亲的什么,因为我不能从如此短暂的时光里真正的认识他,我想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光不到五年。脑海里只有不断重放的他踏上火车头也不回的背影,他永远让我对他的情感化作液态而存在,然后顺着眼角流下来。

那一次过完年,父亲来送我上火车。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散乱,那曾经坚实的肩膀如今却如风中摇曳的孤灯。我一天天的长大,他看不到,他只察觉到哪个稚嫩的声音在经历变声期的过程中变得倔强。他慢慢变老,我也看不到,只觉得我们中间的那层东西,那道沟在慢慢风化。他帮我把沉重的行李箱抬上火车的时候不慎砸中了脚,他眼里满是歉疚,佝偻的身躯衬托着他一脸的风霜,他多年支撑着这个家,经历离别之痛,丧父之伤,他依旧坚挺。据说大街上的穷人们都是被牵着走的,那一头是孩子、妻子、家庭,它们都是幸福的累赘。他们曾都是一群雄心勃勃的青年,然后时光将他们突兀的菱角磨平,肩上只遗留着当年梦想的痕迹。我渐渐有点可怜我的父亲,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得到自己将来的样子,眼神由鉴定变得迷茫迷茫变得慈祥,因为我看了爸爸当年的照片,发现人到老眼睛里会洋溢着慈祥。临走时,他说:“天冷了,记得多加点衣,别以为自己年轻就逞强,有空多打点电话给你妈,别送了。”父子之间的对话从来都三言两语就能解决,无需多余的关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气了那些年我追着列车跑的日子。他说过,下雪的时候就是他回来的时候,我只想一直跑,跑到纷飞的雪夜看他拎着行李箱从列车上下来,然后过去拥抱他,嗅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一声悠长的汽笛响起了,父亲走下了月台,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就好想刚看见一部令人醍醐灌顶的纪录片。火车启动了,忽然他转过了头,望着我。昏黄的路灯映着他微微驼起的肩膀,时光小偷盗走了他脸上的岁月,只剩下雕刻似的皱纹和被烟草熏得蜡黄的牙齿。生活上的压力压弯了他的臂膀。我看不清他镜框里面是如何复杂的眼神,我只感觉化作液态而存在的情感划过脸颊时的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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