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我到湖边散步。

不远处，是他。

他穿着补过又补，缝过又缝的旧衣服；他的胡子很久很久都没刮了，脸上也因长期照紫外线晒的黝黑；他的头发如杂草丛生般纵横交错，只是明显的看到几片白色，像一张层面分明的黑白图，很有规则却又很没规则的连成一片。

我们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似乎他从来就没有名字一样。

他的裤脚边，依然是那条杂种狗。单是那条狗身上的颜色就够杂乱了，杂乱到让人无法说清楚是什么颜色。

那条狗已经很老了。它的眼睛早已经失去了狗本身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老年人般的慈祥和平静。唯一没有变的，是它从早到晚都跟随在主人的身边。

他坐在草坪上，那粗糙的手用力揪起一把又一把的草，然后又一齐抛向空中。嫩绿的草如枯叶般纷纷扬扬的空中飘落下来，草与草的细微摩擦声被风带过，融在这蒙蒙的薄雾中。

他终于玩腻了，从最上面的衣袋里拿出一个深灰色的钱包，然后用脚狠狠的踹了那狗一脚，粗声粗气的说：“去，给我买两包烟来！”

狗听话的低下头，叼起钱包，呼哧呼哧的向便利店跑去。

狗喘着粗气回来了。也不知道那只狗在买烟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它的脚上又有了一个新的伤痕。它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路，它是一边忍着巨痛一边叼着香烟回来的？这一点是肯定的。

狗乖巧的蹲坐在他的身边，他侧过头，发现他的衣服被血浸透变成红色的了。他并没有像往常人那样流露出怜惜的神色，而是更加愤怒和凶狠的踹了那狗：“妈的！滚一边儿去！”

狗乖乖的站在了一边，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位年纪很大的老爷爷刚好经过草坪，看到那条狗，就把装有骨头的塑料袋丢在狗的面前。狗一个激灵的站起身，用鼻子细细的闻了一下，知道是骨头后，先用舌头来回的舔了舔，然后重又叼进袋子里。

也许，它要留着等以后再吃吧。

在叼骨头进袋子的同时，狗还叼进了钱包，这样叼起来方便。

他不知道，顺手拿起塑料袋，把塑料袋用力朝湖里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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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狗马上露出惊慌的神色，跃然起身，吃力的奔跑着，追逐着那飞速的黑影。

扑通——

塑料袋掉进湖里了，溅起了一道水花。

狗并未罢休，也跳进了湖，它在半空中划了一条完美的孤线，然后随着一道更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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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幸灾乐祸的看着，嘴边扬起笑容。

狗拼命在水里扑腾着，固执的寻找着什么东西。

水被染红了，被血染红了，刺眼夺目。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平静的水面上露出了一个狗的脑袋，它叼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认为，那是骨头。

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叼着的东西扔向岸边。它放弃了人们向它伸出的手，放弃了挣扎，慢慢的，它沉下去了，涟漪越扩越大……

他走到岸边，弯腰捡起那条狗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他的笑容僵住了。

那是他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