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清明节
她6岁那年的清明节,父母回乡下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再也没有能够回来。他们乘坐的客车出了车祸,父母一同遇难。
6岁,她为父母的不再归来任性哭闹。14岁的哥哥董小宝,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不哭,只是紧紧地箍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怀里睡去。她不爱吃董小宝做的半生不熟的饭,不喜欢董小宝洗完后皱皱巴巴的衣服,不喜欢董小宝给她梳得乱七八糟的小辫儿……
她开始像依赖父母那样依赖董小宝:上学,她要他送;放学,他一定得来接。她爱牵住董小宝的衣襟不松开,她害怕有一天董小宝也会离开她。那种恐惧感,让一个6岁的小女孩变得乖巧顺从。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董小宝最终还是离开了。
那天是周末,一大早,董小宝用了半个多小时耐心地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给她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为她买的白色连衣裙。然后,他带她去了公园,并坐了她眼馋了许久的那个旋转木马。他还买了她爱吃的冰糕。那天,巨大的幸福感,让她忘记了父母忘记了恐惧。吃饱了,玩累了,她爬在小宝的背上睡熟了。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别人家的床上,而小宝,已经不见了。一种比失去父母时更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小小的心。她认定,她被小宝卖了。然后,他拿着卖她的钱跑了,不要她了。她想起来心里就是恨,恨的感觉很不好,她宁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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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年后,她终于第一次让自己重新在记忆里寻回了董小宝这个名字。养父母告诉她:当年,小宝自知14岁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照顾6岁的妹妹,于是决定外出打工自食其力,而将妹妹托付给他们。他把房子卖了,将一点可怜的钱交给了养父母,他知道他们会好好照顾她爱护她。离家的那天清晨,他郑重承诺:婶,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那时候一定回来接妹妹! “从你读小学四年级开始,小宝他每个月都会寄钱来,我们都给你攒下了……”养母握着她的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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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他在哪里?如何生活?她的心里一下被太多的问题噎得满满的,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被亲人所爱的幸福感。原来小宝从来没有抛弃她,原来他一直爱着她。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看自己?他不是说过要来接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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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寄自广州,没有具体的地址,甚至也是不固定的。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广州找到他!
一年后,她考上了大学,去了那个有凤凰花的城市。可是,在偌大的广州找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她竟然在网上看到了一组新闻照片:一个窄小的书报亭前,一个瘦弱的男子用嘴叼着工具,用仅有的一只手在修理自行车……她有瞬间的眩晕感——那不是董小宝是谁?!那个她恨了十多年的董小宝,早就在19岁时在建筑工地打工时就因机器操作失误失去了一只手,捡破烂,卖报纸,发广告传单……直到三年前开了这个简易的书报亭,一边卖书报,一边修理自行车,他乐观生活的唯一动力就是妹妹!
当她出现在董小宝的报刊亭前时,董小宝正忙着给一辆自行车换胎:嘴里叼着扳手,右手将车胎定位,锁紧,然后把扳手从口中交付给右手,董小宝做得相当熟练。细密的汗珠在他粗糙的脸上小河一样流淌着,却看不出他有任何愁苦。
“姑娘,你……”她良久的沉默引起了董小宝的疑惑,愣住了:眼前亭亭玉立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泪流满面凝视着他!
“哥!我是小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