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世界风生水起，不过虚尘;观人间红灯绿酒，只是浮烟。长久的罄音，在脑海中徘徊，错落有致地称颂着远远的冥冥。

——题记

几年前外出旅游，见着一寺院。供着高高大大的佛像，熏着浑然欲醉的香火，虔诚的佛教徒顶礼膜拜，神圣在此刻降临。而我却想转身离开，因为我看到肚满肠肥的和尚玩起了小贩的把戏，满脸油光唾沫飞溅地大点钞票，一种厌恶腾然升起，恶俗！

一孱弱老人穿着世已少见的粗麻布衫向钟楼爬去，之所以说爬，是因为他佝偻着，扒着阶梯一级一级地前行。我好奇地看着他。

他好像察觉了，回过头，扯着一脸皱纹，微笑着轻声说：“孩子，要看敲钟吗？”

那慈祥的声音不容人有一丝顾虑，平静一如古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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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我敲这钟，恐怕得三十年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那你为什么不换别人来干呢？”

“啊！什么？孩子，你大点声，我是半个聋子啊。”他拍了拍我的肩，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我指了指下面那些大把数钱的僧人，“让他们来干！”

他似乎听明白我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人会干这活，而且，我也不放心呐。”

终是沉默，无语的与石阶对视，继而凄冷席卷，起风了啊。

这时已是在顶层了。粗麻绳吊着的黝黑的古钟，古老的厚实的沉重。

“孩子，看好了！”我暗想，他，能行吗？

他似换了一个人，抱着粗大的杵木，用力向前撞去。

“铛庄——”声音震天动地，他的耳朵，就是这样聋掉的。

我捂住耳朵，但气势的雄浑使我的心像脚下的钟楼一般震颤。那孱弱的身躯注进了伟大的神力，我似乎看到，他是用自己的灵魂在撞钟。

那音波涤荡了周围的一切污浊，院中的人都朝这边张望。

“什么钱，财富的，与我不相干，我都不稀罕，这才是我的命，贱也不贱。”他抚着钟身：“老伙计，等你破了，我也就该去了。”

我向他辞别，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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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普照。

佛在钟里，钟在心里，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么一口钟，为它而活，和它同生。

它来自于远远的冥冥，远远地召唤着人类的灵魂，从内心最底层发掘，掀开尘封的土层，涤荡一切污浊，将淳朴还归于自然。

我将这告诉了次年去的朋友，诉与他那处于世外的声音。他一如既往的淡定，用很随意的语气使我明白，那敲钟的老人，已殁了。

殁了？

是啊，钟破了，人也去了啊。

是夜霜降，早起时，菊花打了一片昏黄，清幽的空气像日本民歌里的樱花，瑟瑟然颤栗。

我笑了，很浅，如秋日里的薄云。那罄音，又萦绕在了耳际，我怕是该为老者高兴，这是他毕生的追求啊。

一颗淡泊的心，该是他所要教授与我的吧。那日，我转身离开的厌恶表情，他许是看到了。留一丝平静在心，谱一曲罄音为己，哪怕世间再多繁杂，心际都是旷然成烟。

他已归去了冥冥，但远远的冥冥中，是否会有他敲响的罄音？

不得而知。

那秋，已是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