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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汽笛的一声鸣响，船开动了。两岸，岩壁高耸，直插云天，层叠斑驳的峭壁，植被稀疏，向我讲述时间的历程。一条绿江，曲曲折折，穿过群峰，直至天际。这，就是长江三峡。

乘船在这样的山水间游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国粹中的水墨画。高峰，俨然就是用枯笔一笔一笔勾画出来的。杂草，则以浓墨点缀。老树，理应用墨色让它和峭壁区分开来。江水，记得大白云墨不要调太浓，若隐若现，蜿蜒不绝。西陵峡，这样的风光，应该孕育了不少画家吧？

临行前就做足功课，知道余秋雨先生在《文化苦旅》中描写过巫峡。躺在甲板上，奇了！文字与景物，很是和谐。看那神女峰，耸立于高岩之上，如一位仙女伫立群山之巅，眺望远方。她沐浴在初升的霞光中，令人浮想联翩。书上是单写神女峰，可我发现巫峡的奇峰远不止神女。左边的山峰，山凸一条凹一条，仿佛一面翠绿的屏障；右边的山峦又像一位端坐的大佛，面带微笑，平静地注视着我们，他把一切尽收眼底。哦，前面那座山峰，犹如一位少女侧卧着，长发披肩，恬静窈窕。只是，水面一下子宽了那么多，浪一下子平了那么多，山一下子矮了那么多，三峡与书上描绘的少了几分惊险与野性的自然美，多了几分平坦与畅通无阻。

清晨，船又驶向滴翠峡。天色微曦，月还挂在西天。山与山交叠之际，东方泛起鱼肚白。红日缓缓从被迷雾笼罩的江面上升起，如烟灰中的一抹火光。光芒照在江面上，金光闪闪。天渐渐透亮。欲想张开双臂迎接晨风，未伸手，刺骨的寒风早已钻进衣领。我只好靠在墙上，躺椅已被晨露打湿，无法坐下，慢慢地注视着又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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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过了。它是一座孤岛，已被“三峡工程”的水淹了大半，从此与外界沟通只能靠船了。想当年，这苍老的夔门见证过多少不朽的故事啊：刘皇叔在此把阿斗托与孔明，李白在此驾舟远去…。白帝城虽地势险要，若不是有这些诗歌典故留存后世，也不过是个孤岛而已啊。

走了大半遭，发觉三峡已变。原先的文章中多多少少说过，三峡的山峰高耸入云，三峡的水窄而汹涌，尤其是巫峡，《望天门山》中字字腾涌着滔滔江水。可现在，西陵峡由于落差较大还有那么一点层峦高耸的味道，巫峡早已不险，只剩奇峰汇集的山顶，滴翠峡的瀑布流泉也已淹了大半。高峡出平湖，三峡工程，改了风浪，失了惊险；改了浅江，失了高峰；升了水位，淹了古迹。三峡的风景现在大多数都在江面之下，是否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也会像我一样大失所望？

无聊，想得头昏目眩，只好回船舱里乱转。无意中转到一个小厅，墙上挂满了装裱华美的山水、花鸟画，一位头发蓬乱，眼里闪着痴狂目光的叔叔，正在往光滑平实的纸上抹些什么。他把墨倒在桌上，用水调和，然后用手蘸了往纸上疯狂敲打，敲得桌子砰砰响，不时再蘸一下墨……不一会儿，纸上展现出三峡的风姿：高峰，江水，青松，意境深远。他又用毛笔以飘逸的行书题《望天门山》。我看着那幅画，才发现，那才是真正的三峡。

我们为什么要改变三峡？人类为什么总去改变自然？再不歇止，怕是以后只能从书、画和记忆中寻找失落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