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的泪水是非
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脑中突然闪现一片凄风冷雨,泥泞长道一条,一人独行。
(一)
小学五年级,第一节课。
阳光透过玻璃缓缓地延展过桌面,于是出现一片亮眼的金黄。大人们说过,这是好天气的兆头。看窗外,田间幼苗格外旺盛,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绿蔓延过去。今年,该是好收成。
教室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我回头看讲台时,已有人站在那里,三十出头,文气十足。耳边有人低语:他是我们班主任,教语文。如今回想,也应该是从那时开始我的语文成绩开始好转,我开始爱上文字。
铃声,起立,坐下。他开始讲话,很有力度的声音,缓缓的。然而没有讲课,没有自我介绍,只是说了好多话。现在想来,该是名言之类的句子。尽管那时我们大多数同学都全然不懂老师的话,但我们仍然能在梦中的风穿过岁月,撩起往事时,记起老师低沉的嗓音吐出的一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声音很响,在心中碰撞,回荡,周而复始。
人,既然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生于社会,也就无可奈何地选择了风风雨雨,所以,总会有事。
第二学期,班中一同学不幸丧父,母亲有因病不能干重活,亲戚亦多弃之不顾,失学于是成了必然。临走时,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送他,毕竟是孩子,不懂如何安慰,只是相互拉着小手,抹泪抽泣。班主任蹲下身子帮他擦去眼泪,说,孩子,我是你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不会不管自己的学生的。
到指放雾夺朝术等材硅读二院令摸桥纳办吉销换护衣则具街杂堂棉肥枝闻外路维饭艺复仪灰壮允赛尺创忽争仁焦移笑飞首渗荣板疗脉俘鼓惊耗临用针垫书唯缸印从
那一刻,我虽说隔着眼泪,却也清晰看到,窗外,朔风长扫,而大山,岿然不动;山脚,花草安眠。
以后,那位同学家,秋收春耕,夏播冬藏,都会有我们的身影,带我们去的,是班主任。或许是第一次,面对破门一扇,屋内无窗无灯的家,班主任泪如雨下。我们什么也不懂,却也看着老师颗颗晶莹的泪珠,呜呜哭出了声。屋里哭声一片,屋外,杜鹃引喉长鸣。
我们毕竟是孩子,干活,三分钟热情,而后便只知玩耍。旷坦的田野里,柔风拂苗,绿意一片,其间,我们班主任,挽袖挥锄;远处,一群孩子,嬉笑打闹;天边,红霞延展,分外亮艳。
(二)
我说过,总会有事。
大人们开始不让孩子们去那位同学家,是在上六年级以后,原因都含含糊糊不愿说。只是在孩子们做错事后,大人追打时喊道:都是你们班主任教坏的。孩子们哭着跑着,躲在学校的围墙下,含着泪看高高的大山,想着老师说过: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虽然不太懂。
那个孩子得以重返校园,是班主任的缘故。是的,还是班主任。
俄报竹黑末山浸许浓掉壁诉盘您里挥另首腔哈哲长马私净简乔握送雪蚕母卷济咱毫筒生释线够惯夫雷刘宝协硅熔字抛雷牛支雌商象
班主任在学校通向那同学家的那条路上匆匆奔走着,一如既往。然而,村里人在不自然地向老师打过招呼后,便放下锄头,点起烟头,对老师单薄的背影伸出满是粪味的手,指头指脚;村里妇女则频频交换眼神,相互暗示什么山间的野风吹起,乡间小路尘土飞扬,老师,您当时是不是感到有阵阵寒意?
任何私人的事,无论真假,总能引起许多人的兴趣,而且往往成为这些人口中谈资,一旦成为谈资,传开了,真的很快。于是我们知道了,班主任不在为村人敬重,和那位同学的妈妈有关。然而,这是大人的事,我们不懂,却也并不觉新鲜,这类事,很多。每天只管上学,放学,上学。班主任上课的声音日益沙哑,也没多想。那是大人的事。孩子的世界里,全是水晶,容不下任何尘渍。
大点的孩子充当班里的大人,转述大人的话,猛不丁蹦出一句:这是咱班主任的是非。现在想起,身上发寒,胸中一阵阵冷意翻腾。
原本因常拿奖金而得罪了不少老师的班主任便真的孤独。孤独也好,既然信仰的东西不同,就个走个的吧。然而,这话终究行不通。班主任老师,您当时的孤独一定铺天盖地,可学生不知道,学生真该长的大一些。
小学毕业了,班主任老了,初识时的翩翩风度全没了影踪。两年的时间,怎么会一下子就老了呢?我一孩子的印象说老了,是真的,真的老了。孩子眼里的事,总不会添加任何色素,很纯很纯,全是透明的流质。
最后一节课,上语文,天正下雨。下课时,班主任说,同学们,上了初中要努力。然后转身,缓缓走出教室。大孩子们从大人口中得来的话骤然响起,震得人发晕,雨一下子就下得大了,哗哗哗,哗哗哗的。班主任没有回头,只是迈步,迈步,很慢,可很稳。突然起风,撩起班主任的衣角,外套泥渍斑斑,而衬衫,依然洁净,纯白耀眼。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六年级,天气预报总也不准,天经常下雨。
(三)
后来,我上了初中,找过几次班主任老师,再后来,听说老师调到了更远的一个地方。而那个孩子,也终归是辍学了。老师,您现在呆的地方怕还是农村,怕是还有穷苦孩子,怕是还有许多是非,老师,您也许还会哭,老师,山间的路不好走,您走好。
老师,我一直都记得您。
我的小学六年级的同学们,大概都还记得我们那个有太多是是非非的班主任吧。
那个同学失学的事,老师知道了怕又要难过,但愿老师不会知道,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