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恋上了秋
我曾经并不喜欢萧瑟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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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在诗人的笔下,秋永远是凄凉的代表。萧瑟的风,飘零的叶,激发了文人雅士的悲廖孤寂之感,造就了一张张流传千古的绝世诗篇:有《野望》“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辉”的彷徨无助;有《秋思》“断肠人在天涯”的悲凉情绪;亦是有“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的惆怅悲凄……秋,从来都是萧条的,曾经的我并不喜欢它。
改变对秋的看法,是在那个秋季。
那日,正值十月底。疼我的姨婆就这样消然而去,什么都没有留下。秋风瑟瑟,静夜凄凄,残月孤影,我独倚窗前,黯然神伤。脑海中如同放电影般,与姨婆有关的情境不断地闪现着。她的恋秋,她的诗意,她的慈爱在我心中久久挥之不去,一切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姨婆的离去狠狠地敲击着我的心扉,揪心的痛,不停地撕扯着我的灵魂。无情的秋雨打在窗棂上,溅起了一滩雨水,亦是重重地打在了我的心中。
我心彷徨,撑起伞,离了家。
街道的两旁,布满了一地秋落的枯叶,萧瑟得让人心醉。一阵微风拂过,无数离枝的黄叶纷纷地飘洒而下,落入尘埃中。几片枯败的秋叶飘落在我脚边,以未尽枯黄的面容,匍匐的姿势,悲凉地完成了流浪的旅途,如同姨婆凋零的生命般。我稍觉凉意,微微缩了缩脑袋,真切感受到了曹丕的“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的感慨,不过,与作者不同,作者思的是家,而我只念我的姨婆。我在思念之中,突觉秋有种悲凄之美,这秋如我多愁善感的姨婆,眉宇间总有一抹仿佛擦拭不去的哀伤,但却为之增添了一份难以言表的美。
朦胧的雨中,我走着。
秋季的雨,怅然若失,飘渺不定而捉摸不透,美得如梦如幻。秋季的惆怅寂寥给秋雨染上了几分哀愁,正似“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般。我独自一人撑着小伞漫步于细雨中,心中的怅然竟被冲淡了几分。
走着,走着,我停下了脚步。
不为别的,只因眼前的景物挡住了我的去路,这景,也让我不想再走下去——这成片成片的枫林!遥望,无边的枫林被落日的余晖照耀得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热烈而绚丽。在不经意间,我的心已沉沦,沦陷在了那片耀眼的火红中,我全身的鲜血仿佛都在沸腾激荡!啊!该如何用文字来形容这震慑人心的美?我拙劣的笔触又如何能形容这惊心动魄的美!雨滴落在枫叶上,晶莹的露珠将成片的枫叶衬的更艳丽。那枫的生机,那枫的活力,与先前看见的枯黄落叶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让我心生震撼。自古有文者赞曰“霜叶红于二月花”,依我看,这枫的活力,这枫的热烈,又岂是二月之花能相比的!轻风拂过面颊,淡淡的幽香中,依稀可以闻到桂花香的味道。置身于枫林中,轻嗅花香,我又想到了姨婆在桂花树下那慈祥的笑容与她富有诗意的话:“孩子啊,不要用眼去看世界,要用心看,用心去感受世界。秋天看似萧条,实则不然。秋是丰收的季节,亦是桂花飘香数十里,枫叶红似火的季节。秋之绚丽,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姨婆经常提起秋。我知,姨婆爱枫,亦也爱秋,爱秋的寂寥之美。然而幼时的我天真懵懂,并未明白姨婆的话。如今,我悟了整整十年,终于悟到了她话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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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虽然萧条,却有萧瑟凄哀之美;秋雨,虽缠绵悲寂,却有缥缈梦幻之美;秋季的枫,则是在百花凋零之时,开得如火如荼。秋是双面的,既有凄凉,亦有绚丽,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有败之凄惨,又有成之璀璨;有别离之哀伤,又有重逢之喜悦。我与姨婆从此自然不会再相见,但可以于睡梦中相逢。即使于梦中,也一定仍是那个疼我,慈爱又富有诗情画意的女子在秋枫之下,嗅养秋桂,教我唐诗宋词……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秋之美,何景能与之相比?那一年的秋风,吹走了伤者的心结,吹淡了孤独者的寂寞,吹散了那一季属于我的往事,从此,我恋上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