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初冬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院子里。风轻轻地吹过，偶尔有干了的梧桐叶子悠悠地飘下来。墙头上枯了的丝瓜秧哗啦啦舞动着，邻家小猫花花悄悄溜过房顶，探寻地朝院子里瞄着。

先生戴了老花镜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刻一只锅把手。那是用来替换炒菜锅上黑色塑料的木把。他左手戴白线手套，右手执一把小小的刻刀。花白的头发盖在额上，大大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下眼皮松松地垂着，形成大大的眼袋。眼角几条刀刻般放射状皱纹此刻紧紧地眯在一起。抿得铁紧的嘴巴仿佛也在用劲，随着刻刀的活动一下一下朝一边歪着。

我坐在门里的小凳上织毛线，许是太暖的缘故，有困意袭来，乏乏的感觉。于是，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啊……哈”。

“坏了？什么坏了？”先生忙抬起头来。

“哪里说坏了？是太阳晒乏了，困。”

“烦了？烦了就不织它。出去走走啊。”他使劲睁大了眼睛，上眼皮挑起来，竟成了三角形。这两只三角眼温和地隔了老花镜定定地看着我。

我困意全消，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突然间变老了的男人。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花白了头发？是谁将他满脸刻上了皱纹？离得这么近他竟听不清我说的话。

他老了！聋了！

仿佛是在昨天，他是那么年轻啊。

是啊，他年轻，英俊，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那时他会去刻一只锅把么？

走过一个个春秋冬夏，经历了酸甜苦辣我是他变老的唯一见证。

从当年的风风火火到如今的慢条斯理，我是最了解这种变化的人啊。

我在和他一起慢慢变老，直到他再也听不到我说什么……

在招行，汇一笔款子到外地。

账号是一条长长的数码，我一遍遍核对着填好。犹不放心，就让营业员帮忙核对。问：“不会错吧？”

“不会的，都核对几遍了。”是一年轻的小姑娘，说话及其利索。

款子打过去，在一旁等那边的电话。

“您可以回去了，都给您办好了。”

“这款子假若打在别人帐户上还能追回来么？”

那边没来电话，仍然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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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您输入的是自家的账号，就不会错。”小姑娘耐心地解释着。

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好，等电话。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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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收到了对方的短信“钱已收到，请放心。”遂金砖落地，站起回家。

这是我么？我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啰嗦？

出门买菜，明明锁好的大门偏偏不放心，要回头摸一摸。

很熟悉的人会突然叫不上名字，费力地想了又想。

有最充足的时间读书，却掩卷忘记内容。

这是我么？我老了么？

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个女孩子边走边叽叽喳喳说笑着，冬天里的阳光照着她们蓬勃的笑脸，风儿扬起那瀑布般长发。

曾记得，我也年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