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说,你是戏子,而非演员。
演员的职责与范围何其广泛,而戏子,毕生只做一件事,便是演戏。没有噱头,没有宣传,只有从头到尾,衣着的戏服一身和一幕幕另一个人的生离死别。
他们说你太傲,傲得千万元片酬都不肯出山。你却总是淡淡地回道:“傲不是件容易事,谦虚倒是容易,只要把腰弯下就行了。傲却要挺直腰板,总得有什么撑住腰吧。”我晓得,你这样,只是想守住这个时代早已不复存在的戏子的尊严与底线。
当你接下《归来》之时,我似乎看到了张艺谋先生的笑。因为他知道,一向只看剧本的高傲的你,定会应下这部注定不会红火的文艺电影。所以你提前三个月穿上了陆焉识的衣服。直到把它磨破,再让妻子补上破补丁,然后再磨破。因为这才是一个在文革岁月里,被时代折磨的不堪的文人的形象。直到电影杀青,你才把脸洗净,才把长出的长发推平,才把那套磨得不成了样子的陆焉识的衣裳脱下。所有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变成一个真正的陆焉识。这样的你,又何来高傲可言呢?
他们还说你不好合作,总是推掉所有的宣传会、庆功会;在片场的时候,总是站着,弄得整个剧组的人都不敢落座;说你不苟言笑、性情冷僻。可你只是说:“我并非不好合作,只是觉得你先要尊重这个职业,这个职业才会尊重你。我无奈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无奈与我。”我晓得,这个世界的污秽,那些只为牟利而忽视作品文化价值的导演,令你无奈。所以你只能远远避之,想让这个利用你噱头来牟利的世界无奈与你。
总觉得,你像极了那个布达拉宫最美的情郎仓央嘉措。他的一生,只为一个情字,至死方休;而你的一生,却只为一个艺字,此生不渝。你不是文人,却胜似文人。你所讲的话,都会成为我笔记中最钟爱的、最难以释怀的。字里行间总是勾勒着你作词写意时的隽颜。我多么想和巩俐般,在藤椅上、在夕阳下,和你一同感受那时光交叠的命运感。
我见过你的字,笔锋凌力,回折顿挫,像极了你自己那无畏千夫所指,亦不妥协弯腰的的高洁傲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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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在传统文化被推上舆论巅峰,力挺发生之际,我似乎突然看见古书籍中的你,衣着素衣,饰一金丝眼镜,笔墨纸砚。一旁是自家养的鹦鹉啁啾学舌。墙壁上,有你挂着为妻子用半日画上的容颜画。多想你生活在古代,为她画眉,与她起舞。
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陆焉识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陪已精神恍惚的妻子等待数年未归的自己的景象。
可你的一生,又何尝不像陆焉识那样,于万千非议之中护全心中的暖意呢?
可能就真的像纳兰和沈宛的《饮水词》说的那般,“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道明只会是陈道明,无论日子冷暖与否,只需自知。任凭斗转星移,任凭世事变迁,任凭万千非议,却依然坐在角落里品茶斗鸟的陈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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