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很老，老得它身上的毛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它挺着个大肚子，这让它走起路来显得十分吃力．老牛的主人，一个老得无法估量年岁的老头，在它的身后扬起鞭，抽在它的身上．啪------，老头喊，哎，死牛，快走啊．牛的脚步加快了一点，但很快就慢了下来．老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时回头看身后的老头．时间是深动的黄昏，老头和老牛呼出的气流很快变成白色的雾．老头把手伸到嘴边呵了几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这天气呀．说着，他又扬起手中的鞭子．但，很快他就停止了这个动作，因为彼时老牛正回过头看着他．他的眼，和它的眼，那么直直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牛停了下来．并且，转过身用耳朵亲昵地触了触老头的身子．

老头查看老牛的肚子一番，一下子皱了眉．他伸长脖子朝四下张望了一周，叹着气伸手去抚摩老牛的头．

这四下没有人家，眼看家也是回不成了．还好，你我都是孤孤单单的，无牵无挂，到哪儿都是家．老头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老牛说着，指引着老牛向不远处的一棵落光树叶的大树走去．

老头找来足够多的木材时，老牛已经躺倒在冰冷的地上．老头燃起火，坐在老牛的身边．老头看着老牛，老牛也看着老头，两双苍老的眼睛之间，呵气而成的白雾渐渐融为一体．

空旷的荒野里，仅有那么一棵落尽树叶的树．树下的火旁，一人一牛，也是这荒芜的荒野所仅有的．除了这树下的一堆火，整个巨大的在白天一望无际的荒野，此时没有一丁点星火．

半夜时分，老牛发出一身沉重的哞叫，老头一个机灵睁开双眼．老牛此时正喘着粗气，那干裂的鼻梁上渐渐沁出汗来，但很快就被寒冷的风吹干．

老头着急地围着老牛转了一圈，叹了口气，又开始围着老牛转圈子，并不时地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一会儿，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密布深深皱纹的额头也渐渐沁出汗水．老头和老牛的喘息此起彼伏．他们的呼吸听起来有着千丝万缕的似血与肉的联系．

老头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圈，他终于停了下来，像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似的迅速将所有的木材堆成一个圈将老牛和自己围住并燃起一圈火．老头和老牛就一坐一躺在火圈之中．看着火红的火苗窜动着，老头抚摩着老牛的头，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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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寂静的荒野里，忽然从远处穿来一阵乌鸦的似有似无的悲怆的鸣叫．老头看看老牛的肚子，将目光投向深渊似的荒野的夜空．良久，发出一身沉重的叹息……

第二天，冬日难见的阳光洒在空旷的荒野上．

一群商人路过荒野，发现了老头和老牛的尸体以及他们中间的那头小牛犊．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小牛犊眯着双眼打量着它身边的两具尸体，发出一阵阵低沉悲痛的哞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