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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时间: 2020-05-20 | 投稿

看到“狂”这个字眼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惭愧,虽然是个“90后”,我竟难从生活中找出一份足以配上“狂”字的炽烈情感。我的生活平淡得如温吞水。但狂未必是“歇斯底里”的吧,我就理解为“情到深处情转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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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鼓足勇气才写上“老家”这似乎带些暮气的字眼。我知道同龄人笔下会有怎样斑斓的色彩,那是他们跑向前方去追求的梦。老家,一个小小的村落,该被年轻人抛在身后吧?可是,谁说梦想的起点与梦想的归宿不会重合呢……

我爱老家,在那里,我第一次眺望与憧憬。

老家在江边平原上,早晨,江畔会传来大轮船“呜——呜——”的汽笛声。那时,夜色尚未褪尽,天尽头遥遥地垂着几点孤星。太阳不见踪影,雾气消散不了,天地孕育生命般地恬静安详。东邻西舍孩子的啼哭,老者的咳嗽,庄稼汉的呵欠,在湿漉漉的晨风里听得分外清楚。轮船长长的汽笛声,和撕破夜幕的鸡啼一般让我们感到熟悉而亲切。儿时的我不懂“余韵”二字,现在回忆起,那声音像佛寺里虔敬的钟声,撞破迷雾,敲碎梦魇,向心里注了一缕阳光似的。然而儿时的感觉模模糊糊,只孤星似的闪着。

有一段时间,老家的大叔大伯们被雇去修江堤,我被一个大伯抱着,第一次去了江畔。他身上一股热汗与烟草的味道,村里庄稼汉特有的气息。太阳出来了,江面上闪着耀眼的光。三四艘轮船,轻松地割破了江面,气定神闲地缓缓前行着,在我眼里,那简直是庄严的,伟大的。我使劲盯着那最大的一艘,直到它渐渐消失在离太阳最近的那团光亮里……“大伯,这就是长江吗?”“呵呵,长江大得多嘞……”“船到哪儿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离开老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在老家,叔伯们让孩子好好读书时,就用这么朴素的一句话。那汽笛声,像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吸引着,甚至诱惑着我,去挣脱什么,再追求什么……

老家早已不是昔日的模样,它有了宽大而平整的水泥路,有了小洋房,只是……好几年的除夕,隔壁的周奶奶家是那么寂静,没有年轻人活泼的笑语。

我心疼老家,它引我回眸。

在农忙时节回家,我越发感到自己与这片土地的隔膜。我在周奶奶的门前驻足,她卷起了袖子,端着筛子,稻米浪花一般欢快地翻滚跃动。她时不时地停一会儿,弯下腰来,捡拾落在地上的几粒金黄,带着怜悯,小心地放在掌心。“奶奶,我帮你。”我饶有兴趣地走上前。“丫头,你是读书人,不懂的,还是我来吧。”她善意地拒绝了。我讪讪地笑着,继续看她忙。周奶奶虽身子硬朗,仍不免时时地歇一会儿,喘口气,问问我的功课,又不免絮絮地聊起她那在外的儿子。老人疲倦的脸上,每条皱纹里都写着自豪与满足,只是说累了也厌烦了似的,轻轻叹一句,自言自语:“难得回来一次……”

金色的农忙季节,在忙碌的都是中年甚至老年的面孔,黝黑的,沉默的。我望着那些挥汗如雨的乡亲们,想象他们苦涩汗水里的甜蜜:这一个的孩子在苏州,那个在上海,呵,可都是江那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啊!拿着锄头,钉耙,小锹的父母,闲下来望天时,想到办公室里衣衫整洁的孩儿,该怎样地半是欢喜,半是忧伤……

世博会以色列馆的设计师渡堂海,准备举家搬到上海居住——那是他的犹太人母亲一战时避难的地方。他说,他要回到这里,他的第二故乡,来画全这个一百年的圆,他觉得这是他的命运,这就是生活。

多数人为梦想疯狂,走的是直线,勇往直前,甩开一切。我为什么不能画个圆呢?老家给了我梦想,而我发现自己的梦想就是它。我骨子里是农民的孩子,有一天,我还会伴着轮船汽笛声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