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一直都知道的
“你爸爸已经老了。”
晚饭后,我帮母亲收拾碗碟,父亲在卧室里抽烟,母亲突然这样说。
“知道。”我漫不经心地答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使父亲的行事依旧雷厉风行,声音依然洪亮如钟,但还是掩不去那张斑驳着皱纹的脸庞,以及深深陷进去的眼眶。
母亲见我没什么反应,沉默地望了我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悲凉。
我将这神情收入眼底,正有些迷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下子震悚起来。
我震惊地发了颤,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昨天还在与我争吵的爸爸,竟已是个步入知天命的男人了。
母亲仿佛没看见我的变化,只是急急地催我回房写作业。
我愣愣地走回房,呆呆地想着。
父亲怎么会老了呢?
仿佛就是在昨天,他还是个健硕壮实的男人,会对着我宠溺地笑,会用强壮的手臂把我举得高高的,还会在我闹脾气的时候拿好吃的来哄我。我还记得一个冬天,因为语文老师的要求,他带着我跑遍了市里几乎所有的书店,买了一大摞我一点都看不懂的书。那天,小小的我怯怯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在寒风中到处走,却不说一句话。终于我厌了,烦了,哭着闹着说要回家。父亲没有发怒,而是蹲下身子,用他冻得僵硬的大手笨拙地抹去我的泪,揉揉我的脑袋,心疼地安慰:“囡囡乖,不哭,是爸爸不好,爸爸给你买肯德基吃好不好……”于是,在那样一个大雪飘飞的冬夜里,一个年轻的父亲怀抱着一箱子的书,牵着正开心地啃着鸡腿的女儿,在雪地里一步步地走着,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就像是幸福的痕迹。
但父亲的确是老了的。
他已不再是哪个行事如风的青年人了,岁月的侵蚀已然渗入了他的骨髓里。他开始变得暴躁,多疑,焦虑。他动不动就呵斥我,一点儿芝麻的小事就要把我数落一通;有的时候我在半夜醒来,看见他正在翻我的书包,看我的日记;他开始习惯于一个人在卧室里抽闷烟,在烟雾弥漫中我仿佛看见他忧愁而茫然的神情。我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我觉得他越来越不理解我,他觉得我越来越不懂事,我们为一点儿小事频繁地争吵,往往闹得两三天都不说一句话。我们两个仿佛就是天生的敌对。
偶然间翻到一本他常看书,席慕容的集子,看到有一页被细心地折起了一个角,似乎是经常在翻看。那是一篇散文,叫《爱的絮语》,看到有一段被父亲用笔划了起来,于是仔细读了读:
“父亲回家了,孩子在门里看见,便跳跃着叫:‘爸爸,爸爸。’
然后,两只白胖的小手举起父亲的拖鞋,东歪西撞地跑到门边,一边叫着:‘爸爸鞋鞋,爸爸鞋鞋。’
那个辛苦奔波了一天的父亲,在一进门的这一刹那就获得了满足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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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这段话的边上认真地写了几个字,是我的名字,“马——驰——”一笔一画,刚劲有力。
我承认,在看到这些时我很煽情地流了泪。
原来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的父亲老了,我的父亲脾气变差了,但是,他依然是爱我的。
他是老了,因为他要为我的成长奔波操劳;他总是凶我,因为他怕我走上歪道;他可以为我付出一切,因为,他爱我。原来,我一直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