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一个超人
我突然发现,父亲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老人了,马上就花甲,还不算老人吗?但我的确是在突然之间才发现这件事情的,突然到我有些难以接受。
父亲一直是一个强壮的男人,现在也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不应该是57岁,而应该是37岁。但我今年都已经28岁了,父亲再不可能是37岁了。
我一直觉得父亲是个超人,年岁越长,越这么觉得。
父亲出生于1960年,那几年,中国饿死了几千万人。父亲说:“小伙伴们站到太阳下面后,就能清晰的看到肚子里的肠道和骨骼,比如今医院花钱拍的胸片可清楚多了。”
父亲的中学自然是赶上文化大革命了,天天捡牛粪,顺便学几个字,我见过父亲的毕业证和奖状,他好像还曾经是班里的班长,他是一个好学生。
1976年父亲毕业,没有什么高考,他一毕业就去了乡里的纸厂干活,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他的工资虽少,但很快成了家里重要的经济来源。1977年开始恢复高考,他看着别人补习一年又一年,终于考走了,自己则彻底放弃。
父亲27岁结婚,那时他家里的弟弟们也都长大成人了。没过几年,就有了姐姐、我还有妹妹。
我没见过父亲意气风发的时候,有我的时候,父亲已是而立之年,等我记事清楚的时候,父亲已是不惑之年。不过,对于父亲的风采,我还是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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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就知道,父亲是一个非常神勇的人。
很小的时候,常常会听说,父亲在哪个地方摔跤又挠羊了。那时,父亲总是会拿着奖品回来,神采飞扬地对他的爱人和孩子们述说着他在摔跤场上的精彩。所谓奖品,不过就是一条秋裤或者几双袜子。母亲这时常常会指着父亲大开的裤裆说:“挣回一条秋裤来,倒把好好一条单裤撕成这样,快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吧!”
我当时就有一个特别强烈的愿望,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亲自去摔跤场看看父亲的神勇无敌。但我们村因为太小,从不组织摔跤比赛,比赛往往在别的较远的村子,那时我还太小,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去看,所以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等到后来村里的摔跤也逐渐正规化,各种奖品也开始丰厚起来,我也长大到可以骑着自行车前往别的村庄去看比赛的时候,沉重的生活已经压榨干了父亲所有的精力,父亲再也没有力气去尝试这个他最喜爱的运动了。
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摔跤,但脑中却经常浮现出父亲在场上连摔6人,成功挠羊,晃动着结实的肌肉向周围观众致意的样子。
父亲是一个超人,他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但都一关一关的闯了过来。有一次,他骑着自行车,载着200来斤香瓜,和小伙伴一起远行几十公里去卖瓜。在使尽全力终于骑上一个很陡的大桥的时候,突然晕倒了。那时他就在桥边,后面的香瓜都摔到了河里面,他也差点下去。小伙伴们赶紧去拉住他,对他施救。父亲终于缓缓醒来,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去河里把瓜捞出来,继续去卖瓜。
后来,父亲屡遭险境,都有如神助一般躲过。
父亲和母亲一起开着破旧三轮车去卖瓜,走了很远,回来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路不熟悉,车上又没有灯,只能摸黑前进。突然后面有个汽车超车过来,终于有了亮光,父亲赶紧提速,死死追着那个汽车的亮光往前走。眼看前面的汽车越走越远,父亲有些着急,突然,全速行驶的三轮车撞到了一个柱子上,一声巨响,整个三轮车翻了过来。等了一会儿,惊魂未定的父亲和母亲,发现他们都被扣在了车下面,赶紧钻出来去附近求救,最后在一群陌生人的帮助下,把车又翻了过来。车翻了,人没事,车还能开,于是两人又一起开着车回了家。那可不是小电动三轮车,而是好几吨重的柴油农用三轮车,十多个人一起使劲,才给翻过来。
还有一次,父亲给人家盖房子,一大把石灰都扑倒了眼睛了,这个眼睛都不成样子了,什么都看不见,这个事我后来听得都害怕,眼球那么脆弱,哪里经得住石灰烧啊。结果,后来父亲的眼睛失明了好些天,然后又奇迹般的好了。这个事我听着听着就哭了,到底是什么力量,在保佑着父亲,也保佑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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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各种惊险的时候屡屡出现,父亲总能化险为夷,其中最为不可思议的一次,是父亲从一起车祸中死里逃生。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个超人,那一刻,我确信,父亲真的是个超人。山西山多,山上路险,很多国道都是山路。有一次,父亲骑着摩托车,在蜿蜒的山路行驶,后面有一个面包车准备超车,因为是双向单车道,所以面包车只能压着对面车道往过超,结果,刚压上去,对面的弯道上就出现一个大货车,面包车赶紧往回打轮,直接就把骑着摩托车的父亲撞飞了。父亲飞了好远,又滚了好远,总算在山崖边上停下了。过了两三个小时,父亲恢复了一点知觉,隐隐听到过路的人在谈论,说“这个人肯定不行了,被撞死了,好惨。”父亲多希望有人来帮他一把,因为他一点都动不了,但没有一个人来。又过了一阵子,父亲终于慢慢恢复了过来,他先是动动手,继而动动脚,慢慢的,竟然一个人站了起来。他休息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完全恢复了过来,等他想办法回到家里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已经磨成了碎片,身上都是血,头盔也被生生的磨平一大片,开了个大洞。
超人父亲,有神在护佑着他。
所有的这些,都是在事情过后好多天,我才听母亲给我讲的。他们怕我担心,怕我着急,一直等到伤养我了,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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