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记得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描写的伶人——“长长的两片胭脂夹住了琼瑶鼻，唱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眼波流转，水袖纷飞。自小，我就喜欢戏剧那一份明艳之美。

我喜欢看戏，奶奶却喜欢听戏。深灰色的藤摇椅，小小的收音机，咿咿呀呀，旧时光走过斑白的头发。奶奶眯着双眼，细细听着，偶尔对听不懂唱词的我说一句：“你听，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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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不懂，戏剧的美是听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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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邂逅《游园惊梦》，“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秀丽佳人杜丽娘一步一步走出囚牢，走向自己浪漫的命运，走向自己至死不渝的爱情。“原来姹紫嫣红都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面对明艳的生命，她一点一点看出曾经生活的苍白与虚无，触摸到自己灵魂深处对美的渴望。“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恰三春好处无人见，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花开春至，春离花谢。一次又一次轮回，一寸又一寸光阴离去。时光瘦，指缝宽。春色如许，怎敌得过流年的冲洗？时过境迁，旧时光一点一点落在我们身后的影子上，谁会留在记忆中呢？这个温婉的大家闺秀捻起一片落花，抬首，树后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至此，一段爱情生根、发芽，绽放出日后感动无数人的美好。

你听，悠扬婉转的唱词真美。

后来，又爱上《霸王别姬》。爱上张国荣版的程蝶衣和程蝶衣版的虞姬。“大王——”乱世天下，悲欢与共。凄清哀婉的唱腔中，破碎的是虞姬与项羽的爱恨情仇，是蝶衣与段小楼的一辈子的承诺。不论是虞姬，还是程蝶衣，回忆都是难以割舍的梦。“四面楚歌起，贱妾何聊生？”所有的告别与不舍，悲哀与决绝，苦涩与无奈，都浸泡在这一黯淡、深沉的唱腔中，那声音华美而又破碎。“不可，待孤看来……”再多的不舍都不可待，一声掺满眷恋的唱腔一点点抹去浮华，露出纯真，纯真的痛与悔。“我本是女儿郎——”这是蝶衣最后一句唱词，缥缈如尘灰吊子，却让人听出海市蜃楼，梦魇散尽后那难以言说的茫然与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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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饱满哀婉的唱腔真美。

古琴语曰：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美是可以听到的，戏剧之美更是如此。不论是踏寻缘分的杜家大小姐，还是惜别因果的虞姬；不论是唱词还是唱腔，那一份美，是听出来的。

咿咿呀呀，胡琴声响起，你听，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