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亲爱的老太太
嗨,我亲爱的老太太,你在天上还好么?最近总是梦到你,梦中的你,面貌是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很久以前我就想为你写一篇文章,但只怕文笔拙劣,道不出我们之间的深情。如今夜深人静之时,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与你对话,撷取你的袅袅余音,来窥探你的全部。
恍然间,你已经离开我7年多了,成长是这样猝不及防,当年那个不懂事的顽童也渐渐蜕变成坦然自若的姑娘。但你褶皱而温和的面容却一直盘踞于我心中,不曾更改。我深信时间不能侵蚀我们之间的情感,因为我的记忆丝毫没有被打乱,对于童年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至今都是我最怀念的岁月,并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越显清晰。只要翻到一张旧相片,听到外公不经意间提到你,那些记忆就如同潮水般涌来,渗透于内心深处,逐渐蔓延,蔓延……
童年里有数不清的弯曲小路,有总是下雨的阴沉天气和温润的堤坝,有模糊不清的黑白电视机和挂满墙檐的玉米棒子,有下雨天你把着伞走过泥泞的小路来学校接我的身影,还有系着围裙,喊着我名字,唤我回家吃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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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是个顽劣的孩童,张扬跋扈,每天缠着你买这买那。还记得四五岁时,有次走到小卖部,我便赖着死活不肯走,非要买糖,但你又偏偏没有带钱。你见我不肯走,假装一个人走了,我气急了,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就向你扔去,正好落在你的额头上,立马肿了起来。到了晚上,看到炊烟袅袅升起,知道你在做饭了,却怎么也不敢回家。我晓得外公那么凶,一定会挨打的,于是一直躲在房子后面的竹林里,直到你来找我,轻柔地说,走了,丫头,回家吃饭啦。看着你红肿的额头,彼时的我哪会懂得你给我的爱是最美的语言,而我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跟你回家的呢?我早已记不得了,只知道,愚笨的我不管做错了什么,你都那样无私的爱着我。尽管你知道我早晚要离开你,却依然为我挡风遮雨,让我的天空,只看见彩虹。
就这样被你捧在手心里的我渐渐长大了,赤着脚的快乐只不过是仓皇的一转眼,父母打算将我接到成都念书,就这样离开了你。生活中忽然没有你的我好像一条溺水的鱼,顿时变得孤僻。对爸妈,多年不见,不甚亲近,甚至夜晚也不愿和他们一起睡,又哭又闹的找你,在每个醒来的清晨里,一声声的唤你,性格也因此变得孤僻而胆小。到成都不多久就开始上小学了,极其渴盼寒暑假能回老家,就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了。有次寒假,爸爸极不情愿的送我回来了,他当然不愿意女儿连年都不愿同他们一起过,但拗不过我,终于将我送了回来,在车站给我买了一个氢气球,回到家就喊:外婆,外婆,我回来啦。你迎出来,还系着围裙,满脸笑容,我又是那个欢笑着的孩子了。但几天后,我的氢气球不小心被外公放飞了,我不依不饶,非要重新买一个,这样偏僻的小镇是不会有卖的,于是你带着我,步行辗转几个县城,才终于又买到了一个。那时我只顾着高兴,今天想起来却为自己当时的不懂事而羞愧难当。
后来后来,你生病了,来成都医治,我们终于又住到一起了,为这久别的重逢,我那样欢欣。可是,没有想到,别离来得这样快。不久之后,医院检查出来,你得了胃癌,妈妈叹,正是该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怎么会这样。医生说可以做手术的那天,你高兴极了,从床上爬起来,在走廊上精神抖擞的走了几圈,但不知为何,几天后医生又说不手术了,于是外公又把你接回老家去休养。好不容易放假了,妈妈带我回家去看你,我怎会料到那个肚子鼓得那么圆,只想吃西瓜喝冷水的憔悴老人是我的外婆,更不会料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回来没多久,因为要上学,我只能喝妈妈回成都了。走的时候,我说外婆,我要走了,你气若游丝的声音喃喃的说,就要走啦,怎么就要走了呢?我无语凝噎。只好转过身,生怕泪水决堤。
回到成都还不到一个月,那天清晨,三姨打电话哽咽着,顿时就明白,你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就这样,诀别了,亲爱的外婆。
可是你知道的,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亲爱的老太太,你看,多少年过去了,记忆还留有余香,并且为你保留着一处最最温暖的角落,我也知道你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那些你带给我的温暖与爱,多年以后,依然泛着泪光闪烁。
“你的眉目之间,锁着我的爱恋,你的唇齿之间,留着我的誓言……你是我的诗篇,读你千遍,也不厌倦”。是谁说情歌只能唱给情人听,我们的眉目间,都藏着对彼此的爱,是的,读你千遍,也不厌倦。靠近你,温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