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元八角七分，也全都在这儿了——这些钱是这一个月以来吉姆拼命工作所额外赚来的。他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等妻子入睡后，又偷偷起来替别人抄手稿。然而这一份稿件才几分钱的微薄收入又怎能为德拉买件精美的礼物呢？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他打了个哈欠，努力将腰身正了一正，却又控制不住地塌了下去。发黄的面庞中露出了一丝无耐。那枯黄的年轻面颊像他们住的公寓一样苍白无力，毫无生气。但一想到妻子德拉那热切的声音，还有那棕黄色的美丽长发后，微笑就渐渐浮上了他的脸。那双美丽的绿色眼睛中又发出了快乐与明亮的光芒。

在他心中，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人和两样东西值得一提：一是爱妻德拉，二是德拉那美丽的如同棕色瀑布一般的长发，还有自己祖父传下来的一块金表。但这三样都各有遗憾：德拉在这贫寒的家里受了多少苦？她那美丽秀发又没有一把像样的梳子去梳。而那名贵的传家金表，却又因是个破表链，而不太好意思带在手上。

吉姆趁没人的机会，偷偷将表拿出，仔细翻看着。那一根细细的秒针映着光辉，显得无比耀眼。嘀嘀嗒嗒有节奏地律动着。他痴痴地望着表盘，看时间飞速流过。离圣诞节，越来越近……他突然打了一个机灵——一个念头突然萌生。他用右手轻轻抚摸着那块金光闪闪的表，悄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了”，便把它快速揣进口袋，向上司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去了。

他一路上心不在焉，却突然在一家表店门口停住了脚步。他又把那两元八角七分拿出来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迈开脚走了进去。出来时，他已是满面红光，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一打钱——三十元！迈开大步向闹市区走去。一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的手里终于捧好了一个精致秀美的小木盒——里面装着那份珍贵的圣诞礼物。他快步回家，极想见到德拉那惊讶与幸福的表情。

“德尔，”他说，“我们把圣诞节礼物搁在一边，暂且保存起来。它们实在太好啦，现在用了未免可惜。我是卖掉了金表，换了钱去买你的发梳的。现在请你煎肉排吧。” 

德拉听了这么句故作轻松的话，似乎知道自己深爱的人以这种方式来试图安慰她。她缓缓偏过头——不，她大概没能听清他的话——“亲爱的…你，你说什么？”

吉姆张了张嘴，他真心不想再把同样的话再对眼前一头卷发的妻子重复一遍。他走上前去，用坚实的臂膀拥住她“我亲爱的小姑娘，你可爱的小卷发真是动人极了，来，我们先拿圣诞大餐填饱肚子再说吧。”

其实所谓的圣诞大餐，也不过是咖啡，卷心菜汤之类简单的东西罢了，这天唯一奢侈的有煎肉排可以吃。只不过，富裕人家不能比拟的是，咖啡是用心煮好的，熬的卷心菜汤也是用温暖的心熬煮的。

他朝她眼睛望去，那熟悉的神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又不是不满，更不是嫌恶——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时间倒流回去——

即便从老板那儿提前预支出了二十美元，在圣诞节的夜晚买好要吃的肉排，已经为数不多。他把手伸进旧外套，把钱攥紧。他知道他亲爱的德尔需要一份像样的礼物，他已经很久没给她买过什么了，圣诞节，一定得拿出点什么她中意的东西来才能心安。它必须得是精致，珍奇，甚至有那么一点贵重——才能配得上温柔的她。

是的，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预想的那么一样东西。他的步伐似乎已经不自觉的向着百老汇路上前进着。对，就是在不远处橱窗里正闪烁着光芒的，纯玳瑁做的，边上镶着珠宝的美丽的发梳。他记起来德拉第一次看到它时眼睛绽放的光彩。但她马上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来，拉着他向前大步走去，正如他也想安慰她一样。可是他还是看穿了，她眼里写着多热切的渴望呵！他当时多想像别的丈夫那样，拉着妻子毫不犹豫的买下，可是想着家里最近的支出，他只能什么都没做。

吉姆瞄了一眼那发梳的价格。贵的让人咂舌。至少，兜里的钱是远远不够的。他又一次习惯性的将手伸进兜攥着那点钱。这一次，他同时触到了那块他视如珍宝的金表。听着那“嘀嗒，嘀嗒”熟悉的声音，吉姆似乎看到了他的德尔那双充满渴望但又美丽清澈的眼睛。他作好了一个决定。

踏进当铺的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只想快些拿到一个他满意数目的钱，一定要可以买得起那套发梳…之后的一切都记不太清了，发梳拿到手里的一刻，头已经晕晕的，眼前浮现全是德尔一头褐色的瀑布配上这套发梳的美妙样子和她快乐得欢笑的表情… …可是，他万没想到，他的德尔把那一头瀑布卖掉只为给他买一条他已经当掉的金表。。。 。。。

也不过几秒钟。她抹了抹眼睛，随即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应着吉姆，一边把买来的肉排放在热好的煎锅里。吱吱的油煎声给屋子增添了几分声响，谁都没开口，谁都不敢试图开口说一句有关圣诞节的喜庆话题，谁又都不忍心抱怨一句，因为谁都知道这礼物都是对方对自己深厚的爱。

肉排煎好了。两人围坐在桌旁。德拉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那块大份肉排，知道这是他的习惯——有好的东西，永远自己得到的要比他多。再想想平日里丈夫的体贴与辛苦，还有那发梳。。。她禁不住冲过去抱住了她的爱人。这份温暖，让屋子里开始弥漫起节日的气息。

从这之后，日子似乎开始慢慢变好了。吉姆似乎谋了个不错的差事。我们看到门廊上贴着的名片上“詹姆斯·迪林汉·扬先生”几个字大概被人自信而细心的描了一遍，进出的吉姆先生有了新的大衣和手套，上门来拜访的人似乎多了许多。

三位最聪明得麦琪终于带来了宝贵的礼物，他们似乎只选择给有爱的，聪明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