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腕轻移，长桌之上，案尺之下，素纸上一朵墨色牡丹静卧，舒展。

“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美术老师的话仍耳畔。笔下牡丹，墨色晕的极好，叶脉极为逼真，怎么就是毫无生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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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下笔，却见，案边，张抗抗的《牡丹的拒绝》冥冥中有牵挂一般，躺在那朵牡丹身边。

“朱唇紧闭，皓齿轻咬，薄薄的花瓣层层相裹，透出一副傲慢的冷色，绝无开花的意思。偌大的一个牡丹王国，竟然是一片黯淡萧瑟的灰绿……”洛阳牡丹，天下第一，此刻，也是这般冷淡，毫无生气。寒流下的洛阳城，如何能叫牡丹盛开。牡丹，她是与千古女帝武则天对立的花之王者啊，区区几个恳求，怎会让她放下身段，尽露傲气。而我笔下的牡丹，墨色清淡，非她所求，她又怎会风姿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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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有“有此倾城好颜色”之誉，可我不喜欢招摇，象征着富贵的“俗花”牡丹，于是，擅自改了主意，将老师教与的重彩换了颜色，笔下只出墨色牡丹。这墨色画着画着，清淡雅致是有了，可牡丹没了她本来的神韵，像僵硬了的木偶，呆呆的躺在在画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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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读，“一阵清风徐来，娇艳鲜嫩的盛期牡丹忽然整朵整朵地坠落，铺散一地绚丽的花瓣。那花瓣落地时依然鲜艳夺目，如同一只奉上祭坛的大鸟脱落的羽毛，低吟着壮烈的悲歌离去。”心，猛地一颤。真真极美。于牡丹而言，没有衰顿和死亡，她由盛而落，向死而生，连离去，都要带给人惊心动魄，这等风骨，怎是墨色的冷淡能显溢出来的。她该用重彩，赵粉姚黄魏紫，藏枝红粉中冠烟绒紫，这些，该是她的颜色。

花也是有灵性、有品味之高低的。我的墨色，确实承不起这牡丹，更担不起落时的牡丹，她们虽美，却从不吝惜生命，即使死，也要给世界留下一场惊心动魄的美。如此风骨，绝非“富贵”二字，而是无尽灵魂中自内而外的气魄。只有浓墨重彩才担得起如此高贵，墨色太过单薄。

细细品完整篇文章，我看着自己的墨色牡丹，微微有些发愣。

我的内心可不就是面前这幅牡丹，想要绽放，却有暗暗警醒自己，要大方贤淑，要清淡清心。日子过着过着，磨平了“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壮，磨没了“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志，却还在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是看得开，这才是大气。殊不知，用墨色那一刻，我的那颗少年意气风发的心已经被自己关进了一座锦绣珠玉堆积而成的笼子。

调色，提笔，染色……一朵朱红牡丹在笔下默默绽放，生气扑面而来。神韵缓缓而来。

翌日，这张牡丹出现在老师桌上，旁边，是《牡丹的拒绝》。

“看来你懂了。”老师欣慰的话语飘来。

“是的，我懂了，浓墨重彩，方成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