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美感
世人总爱追求十全十美,月圆如盘,白璧无瑕。然水至清则无鱼,过于完美反倒少了些杂质的别样韵味。宝钗胳臂过于丰肥,褪不下红麝串珠,湘云“呃”“二”不分的咬舌,还有林妹妹的小脾气和五冬六夏不住声的小咳嗽,他们的不完美难道不比完美无瑕更令人倾心?
荒寒大漠中耸立的仙人掌,虽没有嫩绿的叶片亦有一种刚毅美;于冰天雪地中生长的腊梅,岁不及柳树婀娜多姿,亦有一种风骨美;自砖缝里艰难长成的葫芦,虽不周正,亦有别样缺憾美,令人心动。
自古仕途郁郁,爱情失意,国破家亡......种种人生悲苦缺憾成就了多少隔空绝唱。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故地重游,桃花依旧,唯不见佳人,怅然之感化为整饬诗行;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凭栏望月,山河易主,逍遥不再,空余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伤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李清照怕见春光照到内心不愿触及的伤处,纵莺歌柳绿,满眼凄怆。他们用宣纸掩埋昨日情怀,欲将憾事封尘,然紫狼毫自携一段风月前来,痛苦粹尽,诗意曼妙成风。
按说纳兰的出身人人慕之不及,何况他本人才情出众,聪颖过人,然而他自己却总被裹挟在一重浓重的哀愁中,一生襟袍未曾开;在幼年就过着心惊胆战生活的简·爱,虽矮小,贫穷,不美,但她历经浮沉后终与爱德华重聚。可见看似完美的人生中也暗含诸多不完美,而看似缺憾的人生恰有一种别样美。
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他们的身世皆令人慨叹,然诗文在今看来仍似新墨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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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双臂尽断而被奉为美神,楼兰古国只留历史残片而引人遐思,古画留白更添清幽况味,残缺与完美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剔除了格式化的僵硬刻板,缺憾得自然而不流于神伤。
风波难定,世事沉浮,铜镜沧桑,每一道裂缝亦含刻骨铭心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