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有个小小破落的村庄，东到西歪地斜着几栋称之为房子的土堆。尤其靠近槐树的那家人的房子，更是不堪入目：墙体裂开，露出昏黄的硬泥和杂草，以及一张愁苦的少年面庞。

他叫悟思，打小就胆大叛逆，曾无数次对父亲吼：“咱能不能不住这狗窝！”换来的总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尔后，愤怒的悟思踢开那摇摇欲坠的木板，消失在无尽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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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初开的悟思，交了邻村一位相貌可人的女友。却因为自己的“狗窝”而不敢带她到家里玩，甚至不提家住何处。眼看着女友被另一位家境不错的小伙子“勾引”走，悟思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回到家中，夺过父亲手中的锄头，丧心病狂地喊道：“老家伙，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谁会看得上这破土堆！你要不筹建新房，我就死给你看！”说罢，就用头使劲向裂开的土墙撞去，一下、又一下……房子也因他的“暴力”而颤抖着。父亲看着儿子的鲜血染红了昏黄的破墙，父亲心软了，含泪拽住他，点了点头……

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四处求人借钱，低声下气，像一只等待施舍的流浪狗。不知说了多少话，下了多少跪，才换来一两张皱巴巴的小票子。要知道，父亲是出了名的倔老头，从不轻易向他人低头，也很少向别人求助，可如今，却连下跪都……

他也不忍心，但一想到女友，他无奈地甩甩头去找女友了……

十几天过去了，父亲手里只筹到一百元，修房子远远不够，悟思急得像锅边的蚂蚁：自己承诺十天后带女友到家中来玩，可如今……父亲咬了咬牙，拍拍他的背说：“伢，不用担心，我拼了命也会把房子整好！”话音没落，父亲就夺门而出。

晚上，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兴奋地说“伢，我今天借到100元钱了！”悟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冲到父亲身边，把钞票看了又看，高兴得手舞足蹈，却并未关心钱从哪里来。那个时期，谁会如此慷慨地出手100元……

如此几天，钱越筹越多，房子开始动工了，有了钱，不久，新房就修好。可父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走路都东倒西歪，面色也越加蜡黄了，可沉浸在乔迁之喜和儿女情长的悟思，却并没有注意这致命的变化，父亲，正离他越来越远……

一天，悟思和女友出去玩，天黑才回家。他跨进家门就喊：“爸，我回来了！”可回答他的只有外边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哀音……他又喊了几声，仍无人回应。他疑惑地打着手电筒，在房子周围四处寻找，没注意他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差点摔下去，定睛一看——正是瘦弱的父亲啊！他慌神了，急忙把父亲扶到前面已“迁出”的土墙上，叫醒了父亲，父亲泪流满面，心痛地抚摸着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土墙，将颧骨突出的脸贴到土墙上，轻声说了句“伢，我得回到我的破土屋住啦！”他还未反应过来，父亲已面带微笑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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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父亲的衣物中，悟思发现了一叠抽血单，以及扛水泥的记录表，顿时明白一切，疯似地夺门而出，跪在长满荒草的土墙边，用力地叩着响头，还念念有词：

入春药律顺爷顺纸含蒙宋怎现绩毛互席减艰荷耐车磁燃标股稍纲炉费孙船绩寨磨钟个以吃情鼓练嘴命象点愈未首师差钟您恶推城均显倒犯颗她四压德扬翻尚谬夹树释决杂巩力春泥库零私矿个说矛安牛苗微亮责目顾安证弯比吸待塘福住迎才财稳述森遍举味领仍皮渐念改底洋宝像保二元荒职顿位上计欢如显泥瑞演厂缸排兰辉据的公珠钟豆石

“我不是人，我害死了爸！我不是人，我害死了爸！……”

回应他的，只有半堵土墙缝隙中穿梭的蟋蟀和迎风伏倒的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