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
晚来于斋里小坐,突觉眼前格外明澈。举头望去,却见一束清光映于窗内,一弯纤婉娇羞的月亮低低垂于窗外,实叫人欲舍又舍不得,欲取却又够不着。
这是一弯新月,纵然再装得小巧玲珑,却依然如古诗词中描绘的那样:“翠娥婵娟初月辉,美人更唱舞罗衣”“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仍是美好如初,仍是清影独舞。纵照遍镜里古今事,却如豆蔻少女,蓄势待发。
却又突然想起那位抱月而眠的青莲子来了。一生咏月无数,却又如月般透着清澈的悲凉无奈与凌云之上的傲劲风骨。他就如月般高洁而忧愁,旷达而孤独。心如明月,参透了天下多少似永恒的盛世。悲欢离合,不过弹指一间罢了。时空来往穿梭,江水澎湃东流,也不知掩埋了多少才子俊士,清雅风流。他乘月而去,却给后人留下了多情的峨眉月,秀丽的镜湖月,深幽的潇湘月,与他最终选择归宿的悠远神奇的瑶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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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至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西子浣纱的倩影与馆娃宫中一世的恩宠,音容犹在身已去。“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贵妃醉酒的国色天香,却至此让战乱的烽火流落了自己半生的繁华。清冷月光,大漠寂寞,昭君却在琵琶的惆怅声中延续了月下青冢千年的无谓守望。一时应允,十年承诺,貂婵便只能佯装莞尔地拜月,任凭月光流水般地述说风月亭不尽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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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已随东流逝,惟余新月尚韶华。
泪眼朦胧中,却突然有所悟了:
尘世之荣辱不过是月的瞬间。
无人为伴,或许在鸿蒙太空中似乎寂寞了几千年的月亮上,广寒已作飞灰,清虚却化尘土,桂树早成了炉中甘愿奉献光和热的东西。然它内心却未必孤独。它守遍了时空的永恒,也观尽了世间的沧桑。生命的得意与失意,它早已司空见惯;人间的兴盛与衰败,它也一览无遗。它却并不厌倦,因为今后的日子还长,还得面对以后空空而寂寂的路;它却并不孤寂,因为在它的映照下,山川已挺立了数十亿年。万物皆在变化之中,它却早已不在心什么悲欢离合,因为世事成自然,再繁华的往事也会随水东尽,再富丽的紫殿玉阁也会被无情的岁月车轮碾碎。一切过而无痕,惟留下几处淡淡的墨迹,却已足够让后人细细地读上几千年。
于是,周围的一切突然都黯淡下去,月西沉,仍带着淡定的笑容等待明日的新生。
我们或许认为盛景会永恒,却突然在彼此眼底看见沉沦,才明白自己已走过一世的沧桑。
月华如水。
我已没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