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金钗的故事
我是一支金钗,一支正躺在博物馆里假寐的金钗。我听见游客经过的脚步声,听见孩童的嬉戏声,更是听见导游一遍一遍地向众人介绍我的来历。他知道的并不多,在他乏味无趣的解说下,我终于不耐烦。想要静静地睡去,但我知道,我不可能如愿。
到现在,我已有几百年没有睡觉了吧。即使是睡不着,我也不愿睁开浑浊的眼,再次认识一个世界。我呆在这个博物馆,大概是因为我是清朝的文物,也算是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吧。
想来,或许我应该为自己的诞生而感到荣幸,当初是这么想,可是现实总会很讽刺啊
一千年以前,苏州织造与江宁织造都在为了接圣驾而忙碌。为了取悦康熙皇帝,苏州织造曹寅令铁匠打了一批金银首饰,我就在其中。江南人的技艺娴熟,成品的多彩多姿,就是帝王也同样赞不绝口,毫无例外地,我被赏给了曹家的一位夫人。在那个时候,我很清楚曹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筹办宴席。曹家极有可能亏空了公家的银子
话又说回来,我的第一位主人是曹夫人,他有个儿子叫曹霑。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是个不同寻常的男孩。在人人都以写好八股文为荣的那个时代,他却看出了其中的弊端他不愿写八股文。为此,他不知受了多少训诫。
在曹府度过的那些年,像流水般匆匆逝去。曹家上下太平,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曹夫人常常叹道:“树倒猢狲散。”她老人家每天长吁短叹,大家都摸不透她。直到那年仲春,我被横插在曹夫人的发髻上,正恣意地沐浴阳光,欣赏当年开得很繁的春花。正是众人皆有兴致时,破院之声从花园之外传来。阵阵喧闹哭喊声中,我猜测,皇帝派人抄家来了。
和其他金银首饰、布匹绸缎一样,我被一阵脚步声送进了皇宫。我终于清醒过来,康熙帝是曹家的“树”,而曹家就是这树下的一群“猢狲”。唉,不怎么想也知道这华贵宏伟的皇宫又换了新主雍正皇帝。
后来的几十年里,我几经波折,换了不知多少代主人,但我仍然记得曹家的夫人和曹霑。我有幸被当做生日大礼送给了宗氏诗人永忠。有一次我看见他在挑灯研读《红楼梦》。看到书卷上标明的作者,我一阵狂喜,是曹霑啊。可是,在那时,曹霑曹雪芹,这个出色的人才因为丧子之痛去世了。永忠读过《红楼梦》后,悲愤难平,伏案写下《吊雪芹》。
我还记得那句“可恨同时不相识,几回掩卷哭曹侯。”世尘翻卷,红尘不绝,只恨不见有缘人的悲剧让人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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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博物馆里,我仅仅是一件清代的文物而已。在我身上想不到我的起源,也想不到曹雪芹,就更不用说是《红楼梦》了。回看过去,我怀念着真性情的曹雪芹,怀念着识才的永忠。我这一生,都要在这里度过,去梦那缥缈的红楼。
我是一只金钗,我在这里,回首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