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追思
四年前的那个周五,我去参加外婆的追思弥撒。
外婆有三个孩子,分别是我大姨,我妈,我舅舅。于是便有了我姐,我,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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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人前是个受人景仰的外科大夫,但在我们三个小辈面前就是个严肃又和蔼的老奶奶。我在我们这一辈中,算得上是顶机敏灵光的,至少那时候是。外婆和舅舅、我弟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偶尔闲下来,不去做手术的时候,就会招呼我们三个小辈去她家玩,她会教我们剪纸。当我第一个把做好的剪纸作品炫耀似的给她看的时候,她摸摸我的头,说:“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哩……”从那时候起,我便隐隐约约晓得了外婆偏爱男孩。
这其实大家都知道,到底是老一辈人的通病,不说出来罢了。这个“偏爱”,倒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在小时候的我看来,便是十分紧要,心里有些不平。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我在她的心中的地位是一辈子也及不上我弟了。
外婆的严肃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我大姨,我妈,舅舅都很敬畏她,作为一个医生世家,外婆在我们家是个老资格。有次家庭聚会偶尔听到长辈们谈论幼时趣事,我大姨,我妈和舅舅他们在上学时没少被打手掌心,偶尔犯错得严重了,会罚着不许吃晚饭。小时候的我对此嗤之以鼻,本来便对外婆好感并不是很足,又给外婆加上了一个罪罚式教育的标签。却不曾仔细想想,那个时代的人若不出人头地,一辈子便要待在乡下务农,苦点倒也是为他们好。
但也是外婆,这样一个我不憎也不那么爱的一个人,给我以最重要的人生职业启蒙。她毕竟还是个外科大夫,对我们这些小辈的医学启蒙从小便开始抓起。大约是五六岁那个年纪,她有一次在看我们剪纸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问我们:“你们都有什么理想哩?”却是没人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香港大学好的哩,我当年……”我那时候的理想,还停留在自由自在尽情玩乐的层面,但她诉说她的母校——香港大学的时候,在我幼时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憧憬,一点念想。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见她的次数少了,从一周三次到一次,最后竟是过节时才能勉强见上一面。从妈妈的只言片语中,我只能听得出她的咳疾越来越重,身形也越来越枯槁。
最后一次看她是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她闭着眼,带着幽绿色的吸氧罩,吊着盐水,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偌大的病床,竟显得她那么渺小。等到她慢慢睁开眼,我和我姐在床边立着,只有我弟有资格握握她的手,看得出握手的力度。外婆说不出话,浑浊的眼中布满血丝,有读不懂的意味,不舍,希冀,悲叹。我的心突然有些痛,那眼光像极了当年她讲述在香港大学求学时,向我投来的眼光。
殡仪馆大厅中央升起一层玻璃罩,罩子里是玻璃棺,外婆穿着白色的寿服,静静躺在里面,玻璃棺和玻璃罩之间有宽宽的间隔,摆满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都不如她剪的好看。或许是对外婆的记忆有些久远了,也或许是我太冷血,亦或是爱与被爱的程度不够深,我憋不出一滴眼泪。我侧目,看到我弟站在我边上,哭得稀里哗啦。我的心里竟也空荡荡的,有些酸涩,眼眶莫名充盈,流下了泪。
我突然想起有次我过生日,外婆给我送的礼物是一匹毛毯,是她手工织的,一针一线扎扎实实,用手抚上去,一种参差错落却又和谐的柔顺。“我知道你老喜欢啦,小时候去我家,老吵着盖这种毯子。这不,趁着老了,赶紧织出一匹来,喜欢不?”我突然觉得,当时的一切,都算得了什么呢?所谓的偏爱,不过是她会冲我弟多笑笑,在分好吃的东西时多给我弟一两个小甜饼,拥抱时只会抱住我弟罢了。到底是小时候不懂事,只看到了这些表面现象,藏在之后的大爱、启蒙、知识、信仰,却是到现在才恍然明白。其实,她对我们的爱都是平等的。终究是我太狭隘了。
放着焚化炉的房子外面,我看着大人们抱出的骨灰,我默默跟在队尾走着。
亲去也,亲去也。
傍晚的红霞倒是好的,江河的水还是老样子,一潮一潮,不悲不喜的流。
我忆起第一次去幼儿园,是外婆接的我,也是这样的红霞。她拉着我的手,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她的手,手背起着皱皮,食指和中指处有粒老茧,磨得我的手有些痒痒,但却温暖厚实。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