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的味道
你我就像,咬住鱼钩的鱼,想要挣脱,必然伤痕累累,不挣扎又会永远失去自由。
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初一的英语老师动手扇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气愤离校。
一九九九年,澳门回归,习武两年的小男孩归来,带着仇恨,将还在教初一的那个英语老师打的送进医院。
此举震惊整个初中。
所有教师联合上书,要求公安严办。
小男孩被送进少管所一年半。
从闻着花朵的味道到处奔跑充满童真的小男孩,到走进少管所,左臂纹着青龙的痞子,只用了不到三年。
这个小男孩,叫兵蛋。
这个小男孩,记事起就没了父亲。
这个小男孩,和我亲如兄弟。
中考我杀进县重点高中,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我自鸣得意。
根本想不到,还可以遇到兵蛋。
兵蛋瞪着我,脸上一股杀气,曾经稚气不见,几撮胡子更让他显得像古惑仔。
我说,你见我笑一下会死,非要装古惑仔。
兵蛋没说话,深吸着一口气,拿出一根烟,点上。
男人是油锅的油,火开的很大,看不到油有什么动静,一旦放点菜进去,立刻吱啦啦冒烟。
我这个油已经很热了,被兵蛋总拉到酒吧,台球俱乐部这种地方,很快就学会熟练的弹着烟灰,吹着口哨。
我们打着台球,背后传来一个男的咆哮声,一个女孩哭泣声。
回头只见一个女孩,像是俱乐部收银的,跪在地上用手给那个男的擦鞋,边擦边道歉,边哭。
男的五大三粗,脑袋像个冬瓜,戴着粗金链,吼叫着,贱X,你眼睛用来出气的,把爷皮鞋踩这么脏,别他妈哭,给爷舔干净了。
兵蛋拿着台球杆,慢悠悠走过去,我以为他过去看热闹,哪知他抡起台球杆径直往男的头上打过去,只一下,台球杆折了。
那男的还没反应过来,兵蛋跳起一脚踹到胸口,那么庞大的身躯一下重重摔地上,用手紧紧捂住胸口,叫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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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呆了,地上的小女孩惊呆了,台球厅所有人惊呆了。
后来,我没有见到兵蛋。
直到兵蛋母亲有一次到我家,紧紧握着我的手,哭着说,东东,你们俩从小光屁股长大,他咋就这么不争气。
我看不得老人哭,我也哭。
才知道被兵蛋打那人伤的不轻,住院了,不依不饶,打官司,叫嚣着要让兵蛋死在监狱里。
官司判下来,两年。
高中我复读了两年。
高四那年一个下午,兵蛋到学校找到了我,后边跟着一个女孩。
兵蛋瞪着我,脸上一股杀气,胡子更乱,就是一个古惑仔。
我们三人来到一家露天烧烤,坐下,我指指旁边女孩,问兵蛋:
也不介绍下?
兵蛋抬起头,你再好好看看,还认识不。
我又看着女孩,没印象。
我叫小花,之前在台球俱乐部做收银员,那次。
啊,是你呀,我打断女孩的话,震惊之余又有点不可思议,好像又看到那天她在地上哭着擦那人皮鞋。
兵蛋看着女孩,你别这么整天影子一样跟着老子,你该干嘛干嘛,说多少次了。
女孩倔强的嘟着嘴,兵蛋哥,我也说过,这辈子你去哪我就去哪。
兵蛋不说话,自顾咕咚咕咚喝啤酒。
兵蛋母亲一个人在洛阳收垃圾。
时间长了开了一个垃圾收购站,小花经常去帮忙,兵蛋母亲看着姑娘勤快,漂亮,心里高兴,有这么一个姑娘管着兵蛋,她放心。
第三次高考完,二零零六年六月。
我彻底解放了,刚出校门口就看到小花,一个人,泪眼婆娑。
东东,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你,我知道兵蛋是故意气我,他整天在酒吧找各种女人,有时候夜里也和那些女人一起。
我听后大惊,跟着小花到了老兵酒吧,就看到兵蛋四仰八叉半躺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一个女的,花枝招展,妖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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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话,兵蛋看到我们,对着我笑:
东东,快快快,刚好,你看我最新马子,如何,漂亮不?
小花咬着嘴唇,泪在眼眶打转。
兵蛋转而指着小花,不是我打击你,你也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熊样,别以为经常去我家里帮我妈,我就得感激你,狗屁,你给老子滚。
小花强忍着泪,转身,一小步,一小步走出酒吧,头都没回。
小花结婚那天,兵蛋一个人在家里喝着闷酒。
大一暑假,兵蛋说想打台球,叫我一起。
又到了那家台球俱乐部,兵蛋走到之前小花跪着的那个地方,站着抽烟,一支一支,很快一盒完了,又拿出一盒。
地上烟头横七竖八,兵蛋泪流满面。
又过两年,小花离婚了,我大三。
暑假,还是那家台球俱乐部,兵蛋又走到之前小花跪着的那个地方,猛抽着烟,一支一支,地上烟头横七竖八。
去年过年回家。
我和兵蛋喝着酒,房间里烟雾缭绕。
兵蛋,你老老实实和我说,你真的不喜欢小花吗?
兵蛋不说话,猛抽着烟,一支一支,很快地上一堆烟头,横七竖八。
今年五月,小花在县里开了一家台球俱乐部,叫做花兵年华。
开业那天,吸引了很多人,据说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进门大厅里,有一个玻璃展柜,里面放着一根台球杆,折的。
只是,我不知道有一天,兵蛋会不会踏进这个花兵年华。
你我就像,咬住鱼钩的鱼,想要挣脱,必然伤痕累累,不挣扎又会永远失去自由。
我戒烟了。
我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兵蛋,不说话,只一根一根猛抽,烟雾缭绕,满地烟头,横七竖八。
有些人就像这烟,点燃后,只剩下烟雾缭绕,终会消散,只是吸进身体里的烟,一辈子无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