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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面孔渐渐扭曲，上帝的哀乐不断奏响，圣母闭上了一双眼睛，从中淌出血泪，而恶魔正享用着他的最后一道晚餐——人类的贪欲。

“嗨，小家伙这么充满戾气可不好，你现在就像恶魔附身。”一慈眉善目的传教士蹲着身子在我面前说道。

我的笑容僵了僵，觉得不可思议，我明明精心打扮，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裙，侧耳头发编成辫子，其余散落，再配上灿若桃花的少女面孔，无懈可击的笑容，应是壁画上的仙女，圣殿住的天使才对，更应该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全身无特别之处，唯有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又如一汪洋，可轻易看透人心。我神色未变，心底却惊起阵阵涟漪。他，不是寻常之人。我暗暗想。

“你在说什么呢？”我温声细语道。端的是伊人秋水，娴静如春花般的淑女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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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一眼，又低头摆弄那些泥雕，似漫不经心又似认真道:“你知道的，你们中国有句话‘面由心生’。笑，有时并不是因为开心，不是吗？”

我觉得我的心仿佛被一个锤子重重的敲了一下。我极力稳住，轻笑道:“呵！照你这么说我是个恶魔，那你怎么不消灭我呀？”

他摆弄着泥雕的手停下，不再漫不经心，神情恍惚似陷入了一场回忆，好久好久才开口道:“可能因为，恶魔的心，一半儿也是人类的吧！”

“所有的传教士中只有你会说这样的傻话吧！”我讥讽道。

他似是猛然惊醒，双眼渐渐清明，无言的看着我，良久叹息一声:“孩子，那穿破旧灰衣衫，扎两个小辫的姑娘就是真正的天使，你可以去找她，天使会温暖一切的，哪怕是恶魔。”

我气急了，嫉妒像野草一样疯狂长满我的内心。不，凭什么，为什么这次班级评奖是她?以前每一次都是我，这一次也应该是我。不，这本来就是我的。今天，我从大早上起就穿好美丽的裙子，扎好头发，带着甜美的笑容等着老师叫上台，美美的接受同学们的羡慕，膜拜，赞扬，可这一切都被她给毁掉了。她哪里比得上我。不，她哪里都比不上我。

我在心里像猛兽般不断怒吼、尖叫，而美丽的皮囊正散发着幽幽却致命的香气，里面却早已腐败。你仿佛能看到罂栗花破土而出，开满人间，而魔鬼即将问世。

我浅浅一笑，“好。”转身便是地狱。

“安琪，你知道吗？以前每一次奖杯都是我的，这次也不属于你，它是我的，它一直都是我的。你，应该给我。”

“这是老师发给我的，我不能把它给你。”

我看着她慌乱的眼神，无助的像小鹿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步步逼近，看她像待宰的羔羊徒劳挣扎。

“哈，这就是那老头子说的天使吗？还真是不堪一击呢。”

我瞅准了时机，张牙舞爪的扑向奖杯，却扑了个空，整个身子挂在有几十层楼高的废旧铁网上。风呼啸而过，带起我的头发，它们狂魔乱舞，就像我此刻复杂的心。安琪，她肯定跑了，她肯定不管我了。我自嘲的笑笑，心里止不住的悲凉。

“艾莎，把手给我。”

我仰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她一张灰扑扑的却难掩真诚的脸。这时，我学会了感动。

我们并排坐在阴潮半湿的破墩子上。

“你为什么救我？”我别扭的扭过头，目光涣散的看着墙倒塌了一半儿正在漏水的地方，‘滴答滴答’。

“我……”她欲言又止。我呼吸一窒，悄悄竖起耳朵，心跳声渐渐与水声重叠，而手掌早已攥成拳头，捏了一把汗。

“没有为什么。”她又说道:“我不能放弃一条生命啊！”其貌不扬的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庄严说道。圣洁若雪。

“生命，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救的。像我这样内心阴暗狠毒，龌龊不堪的臭虫就应该被所有人抛弃、憎恨，永远无资格行走在阳光下，只配待在垃圾堆里。”我激动地冲她大声嚷道。心里是无人看见的悲伤，寸寸加深。

她怜爱的看着我，似为我的痛苦而痛苦，似为我的难过而难过，似在恨不能为我解除苦难般。她充满怜惜道:“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呢？你很好，你一直都是我眼中的天使。”

我猛然想起那传教士的话，闷闷回道:“你才是天使。”

“天使想要所有人成为天使。”空灵悦耳宛如天籁的声音在我耳边一下子炸开。

我看着阳光从她的眼睛中不断倾泻，虽一身布衣，却难掩灵魂的高贵与圣洁。她就这样普普通通的坐在肮脏破败潮湿的废楼里的破墩子上，却让人觉得她坐在云端，又或坐在高山上，又或坐在花海中，又或坐在圣殿的王座上。她似能与那天空，大地，海洋，甚至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是了，是博爱，让她与万物都能融为一体，让她能不计回报的善良与奉献。因此，她怜悯众生，哪怕是恶魔。她看恶魔都是可怜的。

我忽然懂了，为什么人人爱天使，因为她值得被爱。而恶魔的心，一半儿是人类的，我也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