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们在哭泣
你是那楚楚动人的潇湘妃子,是那碧绿无瑕的绛珠仙草。感谢雪芹,让我认识了你。
你是千红万艳中的一朵奇葩。你骄傲,因为你技压群芳。不同于宝钗的含蓄浑厚,湘云的情致妩媚,你的诗风流别致,缠绵悱恻,行距里透露出柔情和细腻。你凝神片刻,妙绝的诗句立即浮现脑中。“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你的无限愁情,无人能解,只有将情愫揉捏于诗句中,才能聊以自慰。
你的泪,不只是滑过瘦削的脸颊,那滴滴珍珠般的泪,也浸透了你的诗句。“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凭栏人向东风立,茜裙偷傍桃花立”,“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泪痕”……如此多的泪,何时才能风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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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你手握花锄,腰系花囊,轻移碎步,来到花冢,拈起花瓣,轻轻放入手帕。感花伤己,泪已不绝如雨。“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只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的确,你的泪承载了太多太多,有谁知呢?父母双亡,只身来到贾府,你常常有寄人篱下之感。每当举行盛大宴席,众人享受天伦之乐时,你的愁情和痛苦如潮般涌上心头,不可阻挡。纵然有个宝玉,也只能让你陷入金玉良缘的阴影中,无法自拔。多少次,你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浅吟低唱;多少次,你枕着窗,任凭细雨打湿你颤抖的睫毛,模糊你的双眼;又有多少次,清冷的月光下,你吸进寒气,与满腹的伤痛纠结。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你那带香的泪痕,绵延了几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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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是生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就不会含恨而终。那个时代,是一个虐杀女性的牢狱。中国女性的悲剧,早已上演了几千年,而高潮就在于你的出现。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不仅你的外形美若天仙,你的内心更是美的。如此高洁美好的人,只因生不逢时,就注定要跌入痛苦的深渊。当你弥留之际试图抓住宝玉这一根救命稻草时,贾母狠心地拆散了你们。最后那句“宝玉,宝玉,你好……”究竟是对宝玉的失望,还是对贾母的埋怨,还是对这个黑沉沉的世界的控诉?
史湘云、李纨青春守寡,探春远嫁,惜春出家,妙玉被抢盗抢去……金陵十二钗中,命运悲惨的不止你一个,为何世人对你情有独钟?因为你的叛逆、执著,让你超凡脱俗。如果用“纯”来形容其他女性,那么我要用“灵”来形容你。你的悲剧荡气回肠,惊心动魄,震撼了每一位读者的心,感你之所感,爱你之所爱,与你同优同乐,同笑同啼。
你的横空出世是对女性赞美的绝唱。你的结局是魂归离恨天,可是,你离得了恨吗?你带着还泪的心愿降临这污浊的尘世,又带着一腔怨恨走了。泪尽了,肠断了,心死了;爱过,恨过,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千红一窟,你的泪最多;万艳同杯,你的痛最深。“未若锦囊收艳骨,一剖净土掩风流”。你葬的不是花,是如细雨般缠绵的泪,是如风霜般凛冽的痛。净土下的落红交织着泪与恨,枯萎在寂寞中,凋谢在黑暗中。听,她们在哭泣。
黛玉,纯洁的灵魂,你的笼烟眉,含露目,你的无限风情,都会穿越时空,永远在世人的心低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