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周围像被一只温柔的手拂去了，留下空洞洞的宁静虚无。思维以我的大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围住了整个星球。我站在世界的格点图上，觉得既安静又遥远。

我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轻柔声音。

他来了。

不。他从一出生就陪伴着我，暗暗地。

我不知道他的身高、长相、性别，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性格，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存在。但我想他一直知道我，完完全全的。他是一个熟知我的陌生人，我不知道他的一切，而我的一切在他面前赤裸裸地展现。这曾经让我觉得惶恐。我觉得我是那么渺小，我的一切被他掌握，我的一切被他编排。我质问他，他却笑而不语。

不过这并没有让我觉得沮丧。我曾问过他很多事情，比如他是谁、从哪儿来等等。他都只是笑。

于是我就开始思考，回忆我是怎样意识到他的存在。我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个秋风徐徐的清晨，我踏在满地金黄的落叶上，脚底传来一阵脆响，还有一种厚实的奇妙触感。我有一种突兀的想法：牢记吧，我会怀念这个早晨的。

也许从那时起，我就看到了他飞快闪过的幻影，如同现在一样模糊不清。

我抬眼，依旧是一片宁静的黑暗。但我知道他在那儿。我向他点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说，“我以为我这段时间都不能看见你。”

“我总是要休息的，”我闭了闭酸疼的眼，“我不能一天到晚总是想着全等三角形、二元一次方程组和氧化反应。”

“你应该多休息。去外面转转吧，我看到树冒出新叶了——嫩黄的一层，覆盖在树枝上，还有雪白的玉兰、金黄色的油菜花。你该去看看的，它们真像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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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脑海里描绘出这样的图景，突然觉得心里很堵。翻了个白眼，我闷声闷气地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学习。”

“学习，”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被子，“学习！一点一点了解这个世界。很美好，不是吗？”

我从心底里赞同他的话，但同时又有一种无力感。我不了解的实在太多了，太多了。我甚至不知道一直陪伴我的“他”是谁，也许这是我最想知道而最终才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