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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出现的始终只是这样一幅画而已。他翻身下马，倦意归家。

脱去重重厚重的甲胄，隐去了“文武兼备的年少英才”、“帝王器重的随身近臣”、“前途无量的达官显贵”种种光环，他也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男子，眼角眉头抹不去时浓时淡的疲惫，神色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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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一袭玄青或水绿的长袍，猎猎风中的身影清瘦单薄，更似一介书生。他就萧然地站在渌水亭畔，痴望着远山之间隐隐浮现的娉婷轮廓。然后终于狠下心来，反身回亭，轻呷一口茶，以寒素的行楷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心中的愁苦于是刹那喷薄作漫天的雨丝风片，浸透了寂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如斯，即使在明亮的初夏，也能令得人生生地黯淡了心情。是以过眼难忘。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年华共，混合江水，流去几何回。”……有些话，暗转于每个人已然许久，却终要等一个人淋漓地说出来，才能如释重负地哭出声。所以时常心下感激，那些无处藏身的泪找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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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会想，怎样的遭遇才能润泽出如此唇齿留伤的字句。是萍聚萍散，遇遇离离；是富贵名禄，去马来牛；是三年恩爱一g土，从此除却巫山。是创痛，淡定了时光，包裹出珠玉。

这样的人，或许注定一个人走在漫漫精神孤旅。渌水亭、通志堂中“以风雅为性命，以朋友为肺腑，以道义相砥砺，以学问相切磋”的宴饮笑谈，散尽了畅意繁闹，剩的也不过荒芜。那些孤独，只有自酿自品，自斟自酌。他当是行至柳暗花明的尽头，终于疲倦，转身，才看见身后亦步亦趋的红颜。怎么说都仿佛被人捡了便宜的意味。

也罢，得此壶月洞天，霜林柳絮，落霞飞红，可以歇歇了。该提起笔，说一说惘然。和心心念念的曾经。

突然就想穿越三百年的流年来到他身旁。“叹人生、几翻离合，便成迟暮。”若是真能陪他走完长路，倒也是不枉此生。

绿蚁醅酒，红泥暖炉。研墨添香，纳衣扇凉。再替他细细结好发辫，看他翻身上马，卸甲回家，又是干净温暖的归人。

马迹车尘忙未了，任西风、吹冷长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