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雨打中离去的生命
听到他的死讯时,我正独自在校内后花园无所事事。身边一堆俗女正在吊儿郎当地嗑着瓜子。就在我忍无可忍,准备掉头逃离时,听见其中一人对另一个说:“喂,明儿是梁哥的葬礼,你去不去啊?”我听罢立即不由分说上前追问,我对着那个发话的女生问:“是谁死了?”她白了我一眼:“你谁啊,几班的?”我说我是一班的,她告诉我梁哥死了。她说:“你不知道梁哥是谁吧,他是我们班那个脑瘫儿,昨天抽风死了。”
我自然知道梁哥是谁,很早便叫得出他的名字。接着我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觉得不耐烦,停下手上的动作,探过身子问我:“嘿,你和他啥关系?”我脑中空白一片,没给她答复就继续问:“他……怎么死的?”那人见我不答话,懒得再理我,摆了摆手就和她那几个姐们儿离开了。我依稀听见她们欷歔着梁哥死时的种种情势。
我思维混乱,苍穹之下的一切似乎都不再真实,我觉得太阳就那么化了,校园课间的喧闹声显得很遥远。我呆呆地望着就要萌出花苞的紫藤,“生命”的概念是那么具体又是那么不可捉摸。
回家的路上,我碰到阿姨——死了儿子的母亲。她头发卷曲地披在肩上,花白的头发从头顶泻到发梢,她不过四十出头,头上便这么多的白发。我想到这里心痛得无以复加,想方设法要避过她,埋着头故作没看见,与她擦肩而过。正在我庆幸未能被她认出时,我听到阿姨颤抖地叫出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冻了一夜。我回过头:“阿姨,是您啊,我刚刚怎么没看见您……我光顾着低头走路了……”阿姨苦笑起来。我顿时发觉气氛死寂。身旁传来这个母亲的声音,她说:“你应该知道了吧……生生他……”我听着这言语,心里像扎了一把荆棘,即便是这几个字,这个隐忍的母亲也已哽咽得难以发声。几秒之后她便落了泪。我不知所措地站着,正如我得知梁生已死的噩耗时一样。我点点头,悲凉沉重的心情下,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阿姨对我说:“生生说过,他就你一个朋友……明天他……市郊的火葬场……我希望你来送送他,其他同学能来更好。”她说这话,不停地抽噎,话语断断续续,眼圈已肿胀得发紫,白眼球中布满触目惊心的红血丝。我于心不忍,应下她后,便与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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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做任何事都毫无兴致。我蜷缩在床上极力
去想那几个女生描述的字句——他死前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喝着水,他姥姥在厨房听见杯子破碎的声音与一声闷响,火急火燎赶到客厅,发现他已经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眼中只剩了眼白。老人几近晕厥过去,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梁生的母亲恰巧进门,见这一老一小的狼狈,立即打了急救电话。她伏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儿子的痛苦。车子赶到用了十五分钟。这段时间里,阿姨疯了一般嘶喊,怕他唯一的爱从这冰冷的世上消失,但那毕竟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心痛,除此她便无能为力。于是她爱了十七年的生命就在她癫狂的歇斯底里中离开了她。她哭,她喊,她失控地抓着医生的衣领破口大骂……但她知道梁生死了。于是她守着儿子的遗体,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守了两夜。
翌日我应约去了梁生的葬礼。冷清得让人不由尴尬起来。大约不超过十人。他们班的同学竟一个也没有到场,那些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同学原来如此地害怕面对死亡!他生前的女班主任伤心地站在一边。我看到她的母亲泣不成声。这天是四月一日。我想着,他的生命近乎是个郑重的玩笑罢了。
他的照片挂在正中,单调的黑白色,正如他的母亲。
我从二零零七年就认识梁生了。那时我轻度自闭,不善言辞,不苟言笑,一心只想着上所好高中,考个好大学。就在这样俗气的情绪下,我捧着一本教辅书研究着一道数学题。直到感到一个头颅凑过来,我惊得一跳,手中的书落在地上,溅上了几粒尘土。但我没有惊叫出来,这让我心中不安。我于是抬眼打量眼前这人,面色煞白,口中不断溢着涎水,胸前一块衣襟已被浸得透湿。他无法站稳脚跟,蹒跚着将掉在他脚边的书捡起,用细白的手指拂去上面的灰,递到我手边,我一时觉得有些突兀,犹豫着接过,看见书上黏着涎液,在烈日下发着光。
他含糊地说话,问我的名字。起初我没听懂,让他重复了好几遍,终于弄清了问题的大概,我告诉他我的名字,来这里看书。我怀疑他是否听得懂我说话。对他如此不信,就像我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一样。他咧了咧嘴,便起身离开了。我瞥见他学生卡上的两个字,就再也无法忘掉他的名字。
后来我听阿姨说起过,梁生告诉她,我是他所见的唯一一个耐心听他说话的女同学,唯一一个没有有意躲避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