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端砚无眠提笔难落熟宣纸上你远去唯有风挂念——题记

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昔时？

皎月微凉，星辰微暗，似见昔日栽花人，未成心愿早失却。

“好孩子啊，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有奶奶陪着你吗？”

“诶！怎么弄的这么脏啊，又上哪去胡闹了？”

“你这是要找死吗！跑到河边去干什么！”

“唉，你走了，又得一个星期才回来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微风清冷，一首曲子，一轮浅月……不知怎么就勾起了许多思绪，望着时隔许久再次翻到的早已尘封的照片，往昔的一幕幕杂乱地在脑海里一闪即逝，熟悉，陌生，笑声，哭泣，责骂，安慰，黑暗，温暖……奶奶啊，如今的你，如何？是否也在同望着这一片星空，思着远人？

山里的桃花都开了，什么时候我们祖孙俩才能一起上山上再去看一看呢？菜园里的土地都荒芜了，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属于你的那片常青绿色呢？如今的我长大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在门口等我的那个温暖身影呢？

家里没有，山上没有，菜园没有，门口没有……身边也再没有了你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不告而别，就是如此吧，那天我找遍了所有，依然，依然再也没有见过你，那个身影，心中温暖的唯一，就那样定格在照片里，记忆里，大家偶尔的谈论里……

清风无意，心者有情。是幡动，摇落了一地的记忆；是风动，吹散了满心的思念；是心动，牵起了剪不断的情缘…

儿时记忆中，你是一个很慈祥的人，其实后来你不苟言笑，但在我认为，你真的很好，很暖。你是一个自强的女人，爷爷很早就去世了，狠心只留下你孤苦一人，你任劳任怨，辛辛苦苦自己一个人操劳了一辈子，我们和爸爸那两代人几乎都是你带大的，每一个都对你有着很深很深的情感……还记得你偶尔对我的浅浅的笑，笑靥如花，暖入心扉。我亦未曾忘怀，无论寒来暑往，每周五的家门口，定会有一抹身影，等着远归人，佝偻却坚定。

自强而又自立，就是你的样子，辛勤如你，即便是那时已至耳顺之年，依然经常去菜园。只是，如今我不知道你是喜欢劳作……还是为了排解孤独？每次看到自己种的菜一日又一日茁壮成长，必是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和欣慰的吧。但是过程那么繁杂，翻土，挖坑，撒籽，播种，除草，浇菜……累吗？我只叹那时自己的无知与自私，不曾想过你，以爱为名，我说爱你，可是，我可曾好好地关心过你，帮助过你？挺珍惜那段时光，每次放学一回家看到你不在家便跑到菜园去找你，有时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你，有时兴高采烈地跟你说起学校的趣事，有时呐就徒给你添倒忙，抢着要去做什么事，然后……发现我这小身板扛不起啊，记得每次你浇菜我都是把那个抢过来，你自然是让着我的，然后我就很兴奋却费力地从桶里舀满水再提出来，然而……最后是……弄到一半“哗啦”一声，里面的肥料全部被杂草和泥土占了个便宜，你这时只能又好笑又气又无奈地把浇菜的东西从还很懵的我手中拿过来……

而除了菜园，山上其实也是你经常去的地方，砍柴，捡容易引火的树的叶子，像毛松啊针叶之类的，这种事情我大多数情况是乐意之至跟着你去的，小孩子嘛，总是觉得山上好玩，而且经常性的你会采茶耳茶泡山楂之类的给我吃，酸酸甜甜……当然干事情的时候我是很认真的，也就“偶尔”偷会懒，然后你还一直会很照顾我的，针叶容易刺到手，你就总是会把夹钳给我用，自己就是徒手捡，偶尔戴手套，但依然免不了把手弄的出血，我也曾要把夹钳给你，不过都被你以一种莫须有的理由拒绝了……唉，一起捡柴火，一起“劳作”，一起走路去逛街……每次跟在你背后看着你忙碌的身影，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那时，清浅岁月，莫不静好

以至于，好得，让我不敢相信后来发生的事情，死亡与离别为何会距我如此近？起初，你说每天睡不着觉，那时不尚在意，到最后，一直没得到缓解，不得已让妈妈回家照顾我，而再后来，抑郁症……让我绝望的三个字，直到现在，每次看到这几个字我的心还是免不了一颤，继而想起你……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待你？那时我对这个病没什么概念，以为只要像小时候一样打几针就好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到了你不再对我笑，我看到了你整天神经兮兮，胡言乱语，我看到了妈妈辞工，我看到了爸爸请假回来……我看到他们眼中的焦急，我看到了他们带你去了很多医院，弄了很多偏方……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你的神情越来越恍惚，爸妈的眼神越来绝望，一种恐惧感，我一步步看着事态的发展到了我无法预料不能理解的地步，我看着曾经我所最熟悉的那个人一天一天变得陌生……

可是幼时的我只知道疏远与逃避，对于未知的恐惧，多少次只能偷偷望着你，却不愿亲近，无尽心寒，是如何可恨而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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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你自杀过几次，几次都离死只有一步之遥，生死一线，幸而及时挽救。而那时妈妈因此被你吓的精神紧张，晚上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惊到她，我曾亲眼有一次见到在沙发上睡觉的她突然惊醒没有一丝停顿就冲出门往拱桥上跑，而因为太急把手摔破，后来我才知道她梦到你又要跳河，之后又误把马路上的老人认成了你……

然而千防万防，即使是如此小心翼翼…在那个狂风暴雨的下午，还是，无力阻止你的离去，天人永隔。我不知晓那于你来说是否是解脱，只是，惟愿你安好。

只是那时甚至连你的死讯都不知道，所有人都瞒着我，陪伴十载，却连最后的相伴与见面，也未曾拥有。直到放假回家，才知晓一切，依稀记得那天回到家，无数陌生人在那，满是喧嚣，家里到处变了样，我习惯性的回家喊了句“奶奶，我回来了”然后准备放下书包……却发现没有回应，而我连放书包的地方也找不到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我跑遍全家，还是没找到你，然后……发现爸爸回来了，他……上周才刚去上班的啊，记得他当时挣扎了许久，还是对我说“你奶奶…去世了”，但是，蓦然僵住，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血丝和痛色，沉默了许久，只是试探地问了句……“哪个奶奶？”

自此，我再也未曾见过家门口等待的身影，再也没有听过那轻柔的呼唤。还记得你微笑浅浅画风很美，还记得你手掌凉凉却暖入心扉……可是如今却不过只能摩挲着这张照片黯然失色，那是你唯一的一张照片。我曾多少次去过你坟前，无言而立，或许心中始终有所期许；我曾多少次独自爬上山，漫游无意，或许只为寻找那一丝残存的记忆。我曾去过那片菜园，杂草丛生，早已荒芜，无人问津，没有了你的它，早已封锁。奶奶啊，无限思念，您可曾知？心上有你，可人间，再无你。

今天收拾书包，才突然翻到一直以来每天都放在我书包里的你那张照片，猛然间发现，已经蒙尘许久，好像很久都没看过了……抱歉，奶奶，我好像把你忘了一段时间，或是……躲避了一段时间……重新拿出照片来看，熟悉又陌生的你，恍然发现你的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岁月的侵蚀在我记忆中模糊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照片中的你，似乎我们之间有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你变得遥不可及……

月上中天，起风了，一轮圆月，一如当年那般迷人，可是，当初陪着的赏月人哪去了呢？

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漫天繁星，可有一颗属于你？

曾经，是你每天在家门口等我，等我回家

如今，换我等你回来可好？等你回家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等你，盼你，不问归期

唯一的痕迹，珍而重之，我不愿将它尘封，是否，是否能抓住那一丝余光，至少，不要失了最后的，那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