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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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已尽,秋虫渐起。徐来的微风褪去了暑热,留下的是怯生生的凉意。
启程回乡后,入眼的第一幕便是几位农妇在山丘上锄地拔草。现在并非种粮食的季节,不知她们为何要除去一年到头都疯长着的杂草?她们的答案是:留下更广阔的地方给来年的映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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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只知家乡的人们对稻米果蔬勤快,却不知他们亦对一向“只有雅士才可欣赏”的春花秋月钟情。每年清明之际,这处山丘上便是鲜艳夺目的映山红——我向来只知它们恣意生长,却不知它们的盛放也掺了农人们留下的精心与期待。春去秋来,农人们为映山红留下的广阔黄土,亦是他们为自己留下的赏心悦目。
雅士只懂得欣赏山花烂漫之景,却难以领悟此间以辛勤汗水换来的美丽与满足。
踏入亲戚的砖房时,我注意到檐上一只灰黑色的窝。虽然黯淡不起眼,但是整洁崭新如一双鸟儿刚刚才搭建完工。没有蛛网或灰尘,只有几片羽毛静静地躺在窝心。
一位婆婆瞥见了我的目光,展开满面如时光刀痕一般的皱纹,和蔼地微笑着,操着一口乡音,指着那只巢:“那是春天燕子的家。我把它留下了,不时擦一擦,就等着燕子回来呢。”
想起清明时节衔泥而飞的那双鸟儿,我不禁也舒心地弯了弯嘴角。又是一次“留下”,留下旧堂前那枚鸟巢,也留下了春来时满耳啁啾的欢愉。
雅士只懂得聆听莺歌燕语,却难以领悟此间以殷勤擦试、精心保护换来的生机与喜悦。
临别时刻,我深深地望了一眼家乡的秋景。光秃秃的山丘,灰黑色的砖房,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漫山红遍,鸟语花香的春色。
偶然看到一则报道:日本一个果园的主人在每棵收获结束的果树上都留下了几枚果实,留给鸟儿。刹那间心潮翻涌,涌起了对“留下”的思考。
少锄一次草,少留一只巢,少留一枚果子,或许可以获得一时轻松,但也就失去了来年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似曾相识燕归来。留下的不仅仅是给他人的脉脉温情,还有给自己的喜悦与满足。
忽然瞥见树枝上残留的点点绿意,心念微动,想摘下它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留下的绿芽,亦足以长成参天苍翠,撑起穹庐般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