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2003年,那一年,爸爸29岁,我7岁,上小学一年级。
一天早上,我在吃饭。爸爸起得早,已经吃过了,他扛起锄头准备下地干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我说:“思思,一会儿别忘了去你学校,你们老师通知今天要去学校领取期末成绩单。”我当时“咯吱”一下,连忙回过神说:“哦,我知道了。”
中午,爸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急着问我妈:“思思回来了吗?成绩考得怎么样?”
我妈说:“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的分数刚过及格线,和之前向爸爸许诺的相差太多,为了躲避爸爸的指责,我去奶奶家呆了半天,想着过会爸爸应该不生气了。傍晚,我走进家门,见爸爸一个人喝闷酒,我低着头,向着我的房间悄悄地溜过去。
“你站住,到旁边给我罚跪一小时,不让你吃点苦,你不知道上学的好处!”爸爸怒不可遏地说道。
罚跪是我家的传统,这是我的祖父传给我爷爷,我爷爷传给我爸爸的。
一个小时后,我没有去厨房吃饭,而是躺在床上,偷偷地抹着眼泪。不一会儿,爸爸推门进来了,轻手轻脚地坐在我的旁边,说:“思思,思思,你睡了吗?是不是还在怪我?”
沉默一会儿后,爸爸又语重心长地说:“你怎么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爸爸以前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之后生了一场大病,渐渐地就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再加上当时家里穷,就被迫辍学了。爸爸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每天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今后该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当时觉得委屈,背对着他躺着,但从他的哽咽的声音中,我察觉爸爸真的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爸爸也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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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学期,我又开始认真听课了。
2009年,那一年,爸爸40岁,我18岁,上高中三年级。
由于离学校远,这一年我申请了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
“妈,你对我真好,还没到中午就忙着包我最喜欢吃的饺子。”我高兴地抱着我的妈妈说道。
这时,妈妈解释说:“你爸说你上学辛苦,在学校食堂又吃不好,今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买了肉,没吃饭就先把肉馅剁好,还催促我快点包,说最好赶在你回家之前包好。你爸在锅里还给你炖了鱼汤,你要是饿了,先喝点。”
听了妈妈的一番话,我竟不知所措起来,心里有温暖又有些愧疚。
晚饭期间,我们之间的谈话很少。看得出来,爸爸肚子里装着许多话,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罢了。
“思思。”爸爸的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接着他说:“最近的全县联考怎么样?你叔叔家的儿子去年就考上了重点大学,你今年可有把握?”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爸,你别对我抱希望了,按我的成绩,一本是绝对考不上的。”我非常肯定地说完,转身离开了。
2010年8月,我收到了二本院校的通知书,原本以为爸爸会批评我,但他并没有。
“思思妈,你知道我心里苦吗?说实话,思思考上二本,我一点都不满意。我平生好面子,别人家儿子都能考好,为什么我的女儿不能呢?”爸爸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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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爸爸深吸一口气,对妈妈说:“这事,你别告诉思思,我和思思关系好着呢,我知道她一路走来不容易,跟她说,她会伤心的。”
这是我晚上跑出来喝水,无意间听到的。
对不起,爸爸,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2014年,那一年,爸爸45岁,我23岁,研究生一年级。
“爸,这是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当初您说考研辛苦,觉得我不一定考得上,得亏我坚持下来了。”我自信地对爸爸说道。
爸爸接过通知书,笑出了一脸皱纹。这时,我才发觉爸爸已经不再年轻了。
晚上吃饭时,爸爸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说:“思思,还记得爸爸第一次让你罚跪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怪爸爸吗?”
我连忙回答:“爸,这事我早忘了,没有您的罚跪,哪有我的今天啊!”
爸爸说:“可是我却记了十几年,当时年轻气盛,是我太狠心了……”
“爸,您又喝醉了?!”我夺走爸爸的酒杯说。
他擦了擦眼睛说:“我没醉,你长大了,懂事了,爸爸替你高兴。”
这就是我的爸爸,一个只有喝醉酒时才会哭着说出心里话的爸爸,一个因为我的学业而三次落泪的爸爸。
如今,爸爸已经46岁了。与以往相比,爸爸对我多了几分和蔼与宽容,但我依然难忘年轻时期对我十分严厉的爸爸,即使再过10年、20年、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