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我心中的圣光
她起身,紧贴在身的旗袍勾出她玲珑的曲线。是一件暗红色的旗袍,真丝布料,上面大朵大朵的红花,妖冶而娇娆。如意襟,无袖,她的手臂白皙而瘦弱。如锦缎的青丝泻在身后,轻轻晃动,发上那随之四散开来的熏香淡淡的包围了她的周身。她深呼吸。是经久不变的丁香味。
她弯下腰,脱掉脚上的银白色高跟鞋,赤脚走在木质地板上没有任何的声响。那层薄凉从她的脚心悄悄的升腾。她的心莫名地冷颤了一下。
窗旁边,是一个古旧的梳妆台。她伸出手,五指划过那些半剥落的朱漆,它们零零碎碎飘落下来,像那些过去时光的凋零,垂死挣扎却不得不消亡。她看着残留在指甲里的红,蓦地想起那一年姐姐死死地抓住这张梳妆台不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姐姐的指甲里尽是鲜艳的红,如同此刻一般。她抚摸着那道抓痕,几年过去,依然凹凸不平。只那些咒骂连同姐姐哭花的妆容在记忆里已经不再那么凌厉,姐姐死了,在新婚的那一晚,用生命祭祀她死去的爱情。
她拉开雕花的椅子坐下,椭圆的镜子里映出她姣好的面容。昏黄色的灯光渲染出一种沉甸甸的光晕,像是一道漩涡,四面八方涌向她。她安静地坐着,看着镜子里那个青眉如黛的女子,年华正好。就在那一刻,她恍惚看见镜子里、她的身旁,有一张男子的脸,瘦削的下巴,英挺的鼻梁,他在对她笑,眼睛眯成一道线,嘴边的酒窝很浅,却深深醉了她。这样熟悉的笑容是她百转千回所错失的笑容,她在梦里一遍遍看见他这样微笑,倏尔消失不见。她猛地回过头,空空荡荡的房间,木质地板泛出清清冷冷的光,一切寂寞得失去声响。
她再回过头,镜中已不见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她拿起梳妆台上黑色牛角的梳子,顺着她的长发梳下去。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堂。是这样的念得把,她想起年少时玩过家家,他为她梳妆,他略显稚嫩的声音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堂,以后你一定要嫁给我。她狠狠地点头,彼年单薄的一诺却是她一生的牵挂。
你知不知道,在失去父母失去姐姐失去亲人的那几年里,你给了我薄如蝉翼却绵长的温暖,一如黑夜里头顶的星光,微弱却恒长。
她挽起如瀑的长发绾成发髻。额前细碎的发,她小心地往后夹好。她轻轻抿了抿嘴,红纸上的鲜艳入她的双唇。此刻的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样子。你说我们以后结婚,要用中式的婚礼。你看,今晚,我为你做最古朴的新娘。
又梦女缟袂绡裳,且觉郎瘦马孤山,才约婚种豆南墙.两星相去一梦,淡月昏黄小村庄.小雨湿粉笺,轻衣檐孤叹,泪眼双燕弄堂。
她用口红在镜子狠狠地写,这折断的红染了她纤白的指,染碎了她的心。当年他为她所写的诗句字字在耳。只是为何你再不在我身边,年华生长,我怕我终究有一天会忘掉你的温度连同你与我的记忆。我答应过你,我会陪你到世界的终结,那么,让此刻做我们的永恒。
她推开窗,星光璀璨。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吧,那么那颗最亮的星星就一定是你。我要你是我永远的星光,就让我追随你而去吧。追随我心中的圣光。
夜色浓稠。仪仗队走到家门,红色的轿子凤鸾在身。欢腾的人群欢笑高歌。人们走进她的家,雕花木床,被褥整整齐齐。古镜上红色的字像哭泣的血泪。新娘已经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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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落在地的是一张纸片。
那上面写着:
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
我嘱咐你们
若遇见我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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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告诉他
我因思爱成病
——《圣经 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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